第64章别骗我
在黑暗中静默片刻,江长逸最终还是起身,摸索到桌边将那盏昏黄的油灯点亮。
暖黄的光晕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将两人此刻的狼狈映照得无处遁形。
他衣衫不整,唇瓣红肿,锁骨处的牙印清晰可见。而归弄颈侧的血迹已然半凝,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配上他那张没什麽表情的脸,平添了几分妖异。
江长逸瞥开眼,从桌上扯出一块干净的布巾,没好气地扔到归弄身上。“把你脖子擦干净,看着碍眼。”
归弄接住布巾,指尖在布料上摩挲了一下,却并不动作,只是擡眼看着他。
江长逸懒得理他,自顾自整理好衣襟,在桌边坐下,语气沉静下来:“眼下疆水局势混乱,但这些都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我们身上的毒,拖得越久,侵入越深。”他顿了顿,看向跳动的灯焰,“疆水能找到解药的希望渺茫,我们必须尽快动身去慈渡。”
他语速平缓,条理清晰,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纠缠从未发生。然而,话至尾声,他忽然擡起眼,紧紧锁住归弄的双眼,语气带着试探:
“司马懿仁已经死了。”
归弄擦拭脖颈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甚至连眼神都未曾闪烁一下。他神色如常,仿佛听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只是顺着江长逸的话道:“嗯,所以更要赶去慈渡。”
江长逸仔细审视着他的每一分表情,最终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找到任何一丝僞装的破绽。心头那点微弱的希望火苗彻底熄灭,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了,依旧没有想起来。他本也不该抱什麽期望。
夜已深,明日还需赶路。两人无言地熄灯,躺上了那张不算宽敞的床榻。
江长逸面朝里,心里盘算着明天一早就出发,苏夭给的药丸有限,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分毒发的风险。想到药丸,他心头一动,这件事他并未告诉归弄……正犹豫着是否该在此刻说出口,一只手臂却不容置疑地横了过来,紧紧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的思绪打断。
只听到归弄说道:“冷。”
江长逸身体一僵,下意识去掰那只手:“放手。快入夏了,你冷什麽?归弄,你脑子是不是真有毛病?”
身後的人静默一瞬,手臂却收得更紧,将下颌抵在他颈後,低沉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廓:“嗯。”
这单音节的承认让江长逸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挣扎了几下,奈何对方力道太大,徒劳无功後,他最终放弃了,只能恨恨地骂了句:“不可理喻。”
紧绷的身体却在持续的暖意中逐渐放松。沉默和黑暗成了最好的温床。不得不说,抛开那点别扭,这样被圈在怀里的姿势,确实……挺舒服的。意识开始模糊,被一阵阵袭来的困倦淹没。
就在他意识涣散,即将沉入梦乡的边界,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如同水底的气泡,无声无息地浮上心头。
上次,归弄也是这样搂着他,动作轻柔地帮他擦干湿发,低声说——
“小心头又疼了。”
又?
困意瞬间消散,江长逸猛地清醒过来。
他初到疆水那晚,头确实疼得厉害,是归弄帮他按揉才缓解的。可现在归弄已经失忆了,按理根本不记得他之前有头疼的毛病,怎麽会用这个“又”字?
他维持着背对的姿势,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干涩:“归弄……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身後的人呼吸平稳,揽在他腰上的手臂力道未变,回答得没有一丝迟疑:“没有。”
江长逸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你承诺过的,会告诉我全部。”
“我会的。”归弄的回答依旧自然,听不出任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