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做夫妻不是更招摇吗
在朝阳下,马车终于驶入了疆水王都。
车帘掀开的一角,透进与京城截然不同的风光。
建筑不再讲究对称与飞檐,而是由粗犷的石材与色彩斑斓的木材构筑,线条奔放,墙上绘有神秘的图腾。
街上行人服饰也大异其趣,男子多着窄袖短褂,下穿长裤,衣领袖口绣着繁复纹样,女子则更为干练,许多人身佩银饰,步履生风,眉眼间带着一股京城女子少见的英气。空气中弥漫着香料与某种植物混合的独特气息。
江长逸与归弄这一身京城宽袍大袖,立刻引来了几道探究的目光。
“我们先得换身行头。”江长逸低声道,迅速将车帘放下,隔绝了外界视线。
他眉头微蹙,司马家如今是何光景尚未可知,但归弄失踪,王都必然暗流汹涌,在还没搞清楚情况时,他绝不能让人发现归弄还活着,并且失忆了。
他提前备好了一条疆水本地男子常用的,类似针织长巾,此刻不由分说地擡手,将那深灰色的长巾一圈圈绕在归弄颈间,顺势向上拉,严实地遮住了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和英挺的眉骨。
“这是做什麽?”归弄任由他动作,眼中带着询问。
“你这张脸太招摇,王都认识你的人恐怕不少。”江长逸仔细调整着长巾的位置,确保不会轻易滑落,“从现在起,你是我脸受伤的兄长,我带你来王都求医,记住了?”
归弄眨了眨眼,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这是又换身份了?”
江长逸立刻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没好气道:“两个大男人做夫妻不是更招摇吗?!”
两人下了马车,江长逸领着归弄,尽量自然地融入人流,找到一家看起来货品齐全的成衣铺。
店铺老板娘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肤色微深,穿着色彩鲜艳的疆水服饰,正麻利地整理着货物。
见两人进来,她热情地迎上来,目光在两人与本地人格格不入的衣着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归弄遮得严实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两位客人,看着面生,需要些什麽?”
江长逸立刻换上忧心忡忡的神色,伸手揽住归弄的肩膀,语气沉重:“老板娘,我们兄弟从京城来,想给我兄长置办两身本地衣裳。他……唉,不久前不幸伤了脸,容貌有损,怕惊扰旁人,这才以巾覆面,来王都也是想寻名医诊治。”
归弄极其配合地微微垂下眼睫,敛去眸中惯有的清冷疏离,加之江长逸说的经历,看上去更多了些脆弱与难堪。
老板娘见状,脸上疑虑顿消,化为同情:“原来如此,真是遭罪了。两位放心,我们这儿料子好,款式也齐全,定给你们挑身合适的。”她手脚利落地量了尺寸,取出两套符合本地风格的男子常服,一边递给两人,一边压低了声音提醒:“看你们是外乡人,好心提醒一句,最近王都不太平,你们小心些,没事少在外面走动。”
江长逸心中一动,面上适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担忧:“我们赶了几日路,消息闭塞,不知王都出了何事?”
老板娘叹了口气,声音更低:“唉,还不是春狩闹的!京城来的那位司马家主,不知发了什麽疯,竟在春狩当天造反了!带着人把猎场里几位大人物都给扣下了!最要命的是,天阙阁的阁主,听说在混乱中坠崖了,至今生死不明呐!”
她摇着头,“现在司马家主是被押着了,可这事儿牵扯太大,除了没来参加的相家,其他两大家族的主事人都还留在疆水处理这事,到处抓司马家的馀党呢。城里风声鹤唳的,你们可千万当心。”
江长逸心中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感激地点头:“多谢老板娘告知,我们定会小心。”
付了钱,两人在成衣铺迅速换上了新衣後告别了老板娘。
窄袖短褂让江长逸觉得行动便利了不少,也终于不再那麽扎眼。他看向归弄,即使穿着普通的疆水服饰,半张脸掩在长巾下,那双露出的眼睛和周身的气度,依旧难掩风华。
司马懿仁……江长逸想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春狩变故司马氏是主谋他倒猜对了,毕竟司马懿仁一心就想弄死归弄,在春狩这天动手倒也正常。不过最让江长逸想不通的是,司马懿仁活了几十年,一向老奸巨猾,怎麽会用如此蠢笨的方式?简直是把所有人都推到对立面。
他又想起归弄与司马晴之间那笔不清不楚的交易,直觉此事背後定然还有更深的漩涡。而如今,唯一可能知情的归弄,却失忆了。
他不由得看向身边之人,归弄正低头整理着袖口,眼神平静,带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江长逸顿感一阵头疼,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道:“你最好赶紧想起来!要是让人知道你没死,还变成了现在这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样子,你猜这王都会乱成什麽样?我们俩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归弄擡起眼,对上他焦灼的视线,“我会努力想的。”
江长逸深吸一口气,知道急也无用。
他带着归弄继续往王都相对中心的位置走去,最终选了一家看起来不算起眼但还算干净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将归弄安置在房内,江长逸道:“你就在这里,哪里也别去,好好想。”
“你去做什麽?”归弄问。
“我得去打听一下,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这天到底翻成了什麽样。”江长逸走到门口,又回头,恶狠狠地补充一句,“最好在我回来之前,你能想起点什麽有用的。否则,我不介意亲自给你脑袋来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里面的水敲出去,把记忆换回来。”
归弄知道两人身上的毒还未解,无法分离太远,这也是他敢放心让江长逸离开的原因。
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江长逸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关上房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房间内,归弄走到窗边,透过窗棂的缝隙,望着楼下街道上熙攘而陌生的人群,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沉淀下一些幽深难辨的东西。
约莫一炷香後,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矫健的身影闪入,随即恭敬地垂首立于门侧。
“主子。”来人正是萧阳,声音压得极低。
归弄微微侧过头,吐出两个字,“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