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弄只将尾巴擡起了短短几息,便迅速沉入水中。
他偏过头,“很丑……别看。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归弄不想让江长逸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太丑了,他怕江长逸会嫌弃。
江长逸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最初的震惊和愤怒,在看清那条残破鱼尾的瞬间,全都变成了铺天盖地的心疼。
“这就是代价?”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用你的鳞片……换解毒?”
归弄抿紧唇,沉默着,默认了一切。
“为什麽……”江长逸喃喃,像是在问归弄,又像是在问自己,他不明白,归弄瞒着他如此之多,为何又愿意为了他牺牲自己。
他看着归弄苍白的侧脸,声音很轻,“疼吗?”
归弄缓缓摇头,“我说过的,我不怕疼。”
——我不怕疼。
这句话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江长逸的记忆。那个诡异的梦境再次浮现,归弄被生生剜出心脏,鲜血染红了海水。
江长逸摇头,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怎麽可能不疼……剥落这麽多鳞片,怎麽可能不疼。”
“我的治愈能力比你想的更强,”归弄低声解释,安慰着江长逸,“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江长逸再也说不出话,喉咙像是被什麽东西死死堵住。
他看着归弄一副无事的样子,看着他为了自己变得如此残破不堪,眼前一片模糊,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
归弄许久没听到他回应,擡过头。
当看到江长逸脸上无声滑落的泪水时,他愣住了。
那泪珠滚烫,滴落在他裸露的手臂上,灼热得要将他化开。
他擡手,指尖轻柔地拭去江长逸脸上的湿痕,“为什麽又哭了?”他轻声问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的是一片温热,“是在心疼我吗?”
江长逸哽咽着,几乎语无伦次:“这毒……天下之大,能人异士那麽多,不一定非他相慈不可!我们可以去找别人,一直找,总能找到,你为什麽……为什麽就不明白?”
归弄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情绪稍微平复,才轻声问:“万一一直找不到呢?”
“大不了就一直待在你身边,这有什麽难的?”
“万一……”归弄的声音更轻,“真的没有人能解呢?”
江长逸迎上他的目光,“找不到,那就不治了。”
听到这话,归弄笑了。
他擡手,再次抚上江长逸湿润的眼角,指腹温柔地摩挲着那片皮肤,“江长逸,”带着无尽的疼惜与无奈,“我舍不得你疼……”
他顿了顿,望进江长逸泛着水光的眼眸深处,一字一句:
“更舍不得你死。”
江长逸猛地停住了呼吸,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只能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药味,水汽和一种浓烈情感。
归弄深深地望着他,然後,他缓缓直起些腰身,向着蹲在池边的江长逸靠近。
他没有吻上他的唇,而是温柔先将微凉的唇瓣印在江长逸依旧湿润的眼角,吻去那咸涩的泪痕。
接着,沿着他挺直的鼻梁,一路向下。最终,停驻在那微微颤抖的唇上,毫厘之隔。
他看了江长逸一眼。
然後,不再犹豫,覆上了那两片柔软的唇瓣。
江长逸僵住了,忘记了反应。
他感觉到归弄的唇很凉,带着药液的苦涩,但触碰却是那样轻柔。他看到归弄闭上了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是从未见过的虔诚。
一个轻柔又沉重得足以击碎一切心防的声音,在两人唇齿相依的缝隙间,清晰地传入江长逸的耳中。
“江长逸,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