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着眼,他轻轻开口,想说什麽,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半晌,他张开手臂,轻轻地将慕时拥入怀中。
这一个拥抱,并不是屠北战夺取同情的筹码。
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必须死去,死在慕时怀中,也死而无憾了。
他想郁颜郁颜再抱抱他。
但事与愿违,慢慢地,紧紧掐住他脖颈的手确实慢慢松了力道,最後,顺着他的肩膀滑落在慕时身侧。
屠北战就这麽抱着慕时,直至感觉有温热的泪打在肩膀处。
离开慕时的怀抱,双手轻轻扣住慕时的肩膀,屠北战刚想说什麽,无奈慕时方才的力道太大,喉咙一时间缓不过来。
“咳——”
被慕时松开後,屠北战不住地咳嗽着,直至咳出一小口鲜血,才轻松一些。
鲜血逐渐流淌,脖颈似乎刚刚回过味来,无声地哀嚎着。
疼痛感剧烈上升,一时间疼得屠北战擡不起头来,好像脖子无法支撑头部似得,只得就这麽耸拉着。
“呜。。。”
前方传来一声猫儿似的呜咽,屠北战擡起头,只见恢复正常的慕时红着眼,贝齿紧咬下唇,看起来十分悲伤。
“怎麽。。。了?”屠北战轻轻喘着气,企图让自己缓过几分。
“对不起。。。”一听屠北战已经变了音调的声音,慕时哭得更甚了,“对不起。。。我刚才做噩梦了,所以才。。。才。。。”
他还是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伤害屠北战,哪怕屠北战已经伤害过他很多次。
说到这里,竟是哽咽住说不下去了。
屠北战气息有些粗重,一听慕时语气中尽是内疚,竟是笑了起来。
竟然有种十分值得的感觉。
“咳。。。咳。。。”唇角勾着,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擡手轻轻摸了摸慕时的鼻子,“我看阿昭刚才那个样子,还以为阿昭真的要杀了我呢,这要是真把我杀了,孩子出生,可就没父皇了。”
慕时一听,擡手抹去眼泪,不语。
半晌,抽抽鼻子,转过身之前,小小地白了屠北战一眼。
屠北战一看,笑得更甚了,一边儿咳嗽一边儿笑,“阿昭,阿昭?”
“谢谢你。”慕时没有再说过多的言语,只是就这麽沉着声,但态度却不似以往那般冷漠又畏惧。
屠北战一见有戏,连忙小狗似得摇头摆尾来到慕时面前,眼中尽是小星星,“怎麽谢我啊?要不亲我一口吧?”
没错,屠北战在试图讨好慕时。
屠北战想用这样的模样,来掩盖掉曾经留在慕时心底的伤疤。
慕时依旧垂着眼,“你是帝王,而慕时只是个无名之辈罢了,还请莫要与慕时开这样的玩笑。”
果然,清醒状态下的慕时是最不尽人意的。
屠北战撇撇嘴,霜打茄子般一下子蔫儿了下去,转过身,继续去捣草药了。
屠北战本身的性格毕竟是十分冷漠霸道的,好不容易舔着脸前去讨好,还碰了一鼻子灰,自然是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麽做。
屠北战转过身,那起棱棱角角锋利的石头,继续擡手捯起了草药。
背对着慕时,背後狰狞的伤疤自然是一览无馀地展现在慕时眼前。
那上面,新添了一些灰尘,看样子,是方才慕时将屠北战推到墙上所导致的。
柔软的衣料粘连在狰狞结痂的伤口上,看样子,若是想取下来,则要将这才刚刚结上的痂揭下才行。
下意识的心疼再次涌上心头,逼得慕时直呼吸不过。
他望着屠北战忙碌的背影,半晌,控制不住地开口。
“後背。。。疼吗?”
屠北战一愣,随即转过头,显然是没有意识到如此冷漠的慕时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屠北战轻笑。
“阿昭不说,我都快忘了,不过,既然阿昭说起来了,那定是疼的,”屠北战咧咧嘴,“如果阿昭心疼的话,帮我吹两下儿,再。。。再亲我两口,说不定就好了。”
说罢,擡起手,点了点自己微红的面颊。
慕时垂眼,没有说话。
半晌,他开口,“你现在这个样子,与从前大相径庭,慕时。。。很不习惯。”
“你不恨我了吗?”
这话自口中说出,惹得屠北战一愣。
笑容逐渐消失,他喃喃,“恨啊,怎麽不恨。”
慕时心头一窒,苦笑着,“那为什麽还要对我如此?”
放下手中的东西,屠北战转过身,盘腿坐着,“因为,我发现,即使恨,也无济于事,我对阿昭所谓的憎恨,不过是在折磨阿昭,同时也在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