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回离开京城时这帮公子哥估摸着还在学走路,自然是不得见过。哪怕期间江雁回曾被召回过京,那也是护卫簇拥着,出行皆马车。
他们只从口口相传中听过江北王是何等天纵奇才,又是何等的风姿卓越。
可只是听很难想到习武之人会有这样一副俊美面容,嘴上期待着,心里却是隐隐觉得大抵是讹传,能五官长的有模有样就已经够不错了。
今日一见,披着玄色披风的女子纵然压低眉眼,周身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却依然抵挡不了扑面而来浓艳的美感,而身上独特的疏离恰到好处的综合了艳丽,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矜贵感。
一个个从出生就在京城的小屁孩们见惯了文邹邹的文人雅士,头一次看见像江雁回这般透着不羁野性,仿佛能从她身上窥见一二戈壁大漠的荒凉,皆是被吸引目光。
男女间最重要的礼数抛之脑後,半分视线不愿挪开。
感慨口口相传有关于江北王的描述不实,明明真人要比说的好看上一万倍。
早已习惯被注视的江雁回压根没把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放在心上,一路疾马而来,身上带着挥散不去的寒意,往燃烧的火炉旁站定解了披风。
她没说话,其他人也像是忘记了有嘴巴这回事,一时间阁内安静的针落可闻。
仅一道珠帘隔着的内室,医师正为阿丑施针治疗,细细长长的银针扎透皮肤,躺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一动不动,仅是蹙着的眉头显露出一丝活气。
漫长的治疗无人离开无人敢说话,就连後赶过来的盛家主在看见江雁回极差的脸色时,也安静的闭口不言,祈祷着人能没事。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江雁回身上的寒意彻底被炉火驱散,内室的医师也结束了治疗,收起了光是看着就骇人的银针。
“如何?”江雁回撩帘进去,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医师没见过江雁回,自然也不知道对方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北王,单看她气宇不凡,也知道是个不容得罪的大人物,恭敬回道:“小公子落水受惊,呛了两口水,现下已无大碍。只是他似有旧疾,老朽为其施了针,只盼着醒来就好了。”
江雁回走近坐到了床边,望着嘴唇毫无血色眉眼紧闭的阿丑,心间刺痛了一下。
盛家主看出了江雁回不愿多说什麽,自行招呼着医师写方子拿药,鞍前马後的料理事。
盛雨知母亲为何谨慎,也知母亲想让他上前说几句为盛家撇清关系,避免江北王怒火波及到家中。
可在相处中他已然把阿丑当成了朋友,看到朋友在自己家中受伤,实在无心去想旁的事。
窦玉揪着双手忐忑地问道,“表姐,阿丑他会没事的吧。”
和宋文宣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窦玉是头一次後悔不该意气用事发生口角,害得劝架的阿丑跌入池中。
倘若阿丑真有个三长两短,窦玉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雁回了。
“都出去吧。”
江雁回无心追问事情经过,只想着那麽多闲杂人等挤在阁里头,空气都变得污糟,怎麽能让阿丑好好休息。
江北王发话无人敢驳,宋文宣看了眼守在床边的江雁回,又看向一脸内疚的窦玉,唇蠕动了两下,最终选择了闭嘴。
衆人陆续离去,盛家主心中百味杂陈。
由她垫後关门,只是回身往内看了一眼,惊的後背冷汗唰冒了出来。
只见坐在床侧的江雁回轻轻托起昏迷过去的男子抱在了怀中,像是安抚受伤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後背,神情是不曾见过的柔软。
盛家主赶紧移开眼睛,迅速把门关上。趁着无人注意拉过小儿子,低声问道:“你和屋里那男子关系处的如何?”
“母亲,你问这是做什麽?”盛雨不解,如实回答道:“我与阿丑关系自然是好的,不然我也不会特意请他来参加生日宴。”
盛家主猛松口气,关系好便好。
左右盛家占小错,江北王真追究起来,身为小儿好友的阿丑总不至于一句软话都不说。
——
阁内的人群散去,昏迷中的阿丑似乎也感受到压力消失,蹙起的眉头松快了下来。
但仅仅是眨眼的功夫,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小幅度抽搐了起来,喃喃呓语很是恐惧。
江雁回知道这是被梦魇住的情况,不可冒然把人叫醒,不然极有可能至此失了魂魄。
于是就有了盛家主看到的那般情景,江雁回把人抱进了怀中轻拍安抚。
阿丑的记忆停留在窦玉和一位脸生的男子吵架时,眼看着就要动手打起来了,阿丑忙上去劝架阻拦,结果就是一片混乱中不知道被谁碰掉下了水。
脑海中一会是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回闪,一会是呛入冰冷池水的痛苦,拼命挣扎试图摆脱困境,却只能被拉入深渊越陷越深。
阿丑眼睁睁看着自己往黑暗的池底下沉,冰冷刺骨的池水从口鼻灌入,胸口一阵尖锐的酸痛。
忽然昏暗的视线中闪过一丝光亮,挎在腰间的匕首不知何时脱落,以极快的速度往底下沉。
阿丑无暇顾及身体上的难受,他知道那把匕首是江雁回父亲留给她为数不多的物件,绝对不能弄丢了。
全然忘记了身处何处,就连身体上的痛苦都淡化,伸长了胳膊只想够住不断下落的匕首。
噗通——
接二连三的入水声,一股巨大的力道拽着阿丑的腰将他拉了上来,眼睁睁看着匕首被黑暗吞没,阿丑的意识渐渐消沉。
“药先放在桌上吧。”
江雁回拿着帕子擦去阿丑颈侧汗珠,转眸看向放下药後未动的窦玉,神情淡淡的道:“你不必跟我解释什麽,等他醒来,有话就跟他说。”
窦玉顶着红了一圈的眼眶,使劲点头。
“表姐!”窦玉眼睛睁大了些,“阿丑刚刚是不是眼睛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