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霜白,穿过半掩的窗帘,冰冷地铺陈在主卧地板上。
辛梦璃拥着被衾,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顾宸的、早已稀薄了的气息。
她已经彻底确定了对顾宸的爱。
伤心,无边无际的伤心。
那痛楚并非撕心裂肺,而是如潮汐般反复冲刷堤岸,每一次退去都留下更深的蚀痕,每一次涌来都带着更沉重的咸涩。
昔日的冷漠、无视、对李文豪的偏爱,在此刻都化作了匕,刺向她自己的心脏——她亲手摧毁了顾宸对自己的爱,如今这份迟到的悔悟与喷薄的爱意交织,搅得她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
呜呜呜……
她在心里无助地啜泣,蜷缩的身体微微颤抖。没有阿宸的怀抱,没有那熟悉的温度和稳实的心跳声做锚,这漫漫长夜竟变成了冰冷的炼狱,怎么也渡不过去了。
那思念将她从床上拽起。赤足踩上冰冷的地板,凉意刺骨,却也敌不过心中的荒芜。
她如同一个迷失在荒漠的魂魄,无意识地拖着虚浮的步子,走向紧闭的房门。在门前停下、徘徊,纤白的手指在冰冷的门板上反复描摹,仿佛能隔着这层阻隔触碰到那个同样夜不成寐的身影。开门?还是继续忍受这无边的孤寂?勇气像指间的流沙,握不住,也流不尽。
一墙之隔的次卧,同样浸没在沉寂的月色里。
顾宸挺立,背对着光。
他并非在踱步,而是死死钉在门后,一只手紧紧攥着冰冷的金属门把,五指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
白天的经历和信息,辛梦璃那双浸满泪水的眼眸里坦露的“爱”。李文豪……那个她近乎偏执的白月光,竟是被她亲自送进监狱!而她现在却说她爱的是自己?
这份爱意来得汹涌又突兀,带着孤注一掷的惨烈,反而让他心头的疑虑更深重、更尖锐。
顾宸的心被残忍地撕扯着,几种尖锐的疑问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
“辛梦璃,你爱的究竟是我这个人,还是那份现真相后、想要挽回的不甘?”
“是愧疚?”
“又或者……仅仅是你习惯了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产生了无可救药的依赖?”
“而我又会不会是第二个李文豪?是不是有一天,我也……”
他低声喃喃着。
那些要求她“用行动回到自己心中”的宣言,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反讽砸在心上。真能放下吗?若能放下,怎会在接到她带着哭腔的电话时,就抛下一切、头也不回、甚至不顾危险地冲回这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家”?若能放下,怎会衣不解带地照顾昏迷的她,任由她的脆弱轻易瓦解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墙?若能放下,又怎会心软应承“一周又一个月”的延期照顾,甚至在听到补拍婚纱照的请求时,内心深处那隐秘的、关于“三年婚姻”的遗憾和不甘,竟也出共鸣般的悸动……
思绪如同一团乱麻,挣扎在爱与疑惧的旋涡中。突然,一道电光穿透迷雾——
等等!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遗忘了!
顾宸猛地倒吸一口气,瞳孔骤然收缩。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刺目的亮光映出他眉宇间的急切和一丝不安。
指尖略带颤抖地在通讯录里翻找,最终定格在那个名字上——“墨沉舟”。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听筒里传来的并非睡意朦胧,而是一把低沉如大提琴、此刻却带着冰渣般冷冽质感的磁性男声。
“没死?”
墨沉舟的声音穿透听筒,每个音节都似乎裹挟着午夜冰冷的空气,还有浓得化不开的不满与怨气。
“沉舟…”
顾宸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喉结滚动,声音带着未散的紧绷和一丝窘迫。
“…不好意思…那个…这个月…”
他试图解释这突如其来的漫长失联,却一时语塞。
另一端是墨沉舟悠悠的叹息,困倦中带着调侃的锋利。
“呵,我懂。不过顾宸,你是不是有毛病?有事不能白天讲吗?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吗!”
即使隔着电波,顾宸也能想象出对方此刻拧紧的眉头和不耐烦的臭脸,但这毫不客气的责难反而让顾宸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弛,他知道墨沉舟并没有真的动怒。
“那个,沉舟,”
顾宸定了定神,把话题引入正轨,语气带着试探。
“关于我去墨氏就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