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此心,天神共鉴,三军共聆!
帐前空地上,那位最受尊敬的老卡姆身披羽袍兽皮,头戴鹰羽宝冠,与笑容满面丶亲自充当赞礼官的阔百汗并肩而立。
他们身後,征北军所有高级将领与突厥王庭的贵族们分立两侧,神情庄重而喜悦。
老卡姆手持骨杖,缓步上前,吟唱起古老的突厥祝祷,祈求天地星辰见证。
他随即为二人额头点上天神赐福的马乳。
阔百汗哈哈一笑,已中气十足地喊道:“按照我们草原儿女的规矩,该系上‘赤绳’了!”
突厥侍女捧上红色丝线与羊毛混织的长绳,阔百汗亲自替宁王与徐菀音系于手腕之上。
在绳带交叠时,宁王手腕一绕,以汉家“同心结”的手法,在两人腕间各系一结,随即紧紧握住徐菀音的手,转向全场,目光如炬扫过三军将士,声音沉毅,响彻军营:
“皇天後土在上,五万征北儿郎为证!本王李贽,今日以军旗立誓,以帅印为凭,愿娶徐氏菀音为我李贽此生唯一之妻!祸福同担,生死不离!此心,天神共鉴,三军共聆!”
老卡姆高举骨杖,发出悠长呼号。刹那间,原本肃静的征北军大营,如同滚雷炸响,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贺王爷!贺王妃!”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震动了草原的夜空。
整饬而欢腾的军营里,宁王这石破天惊的誓言,不乏在现场多位高级将领的心中掀起了惊涛巨浪。
一些与宁王并肩作战多年的将领,如刘将军等人,虽感此举胆大包天,心下却也不由暗赞一声“情深义重”;
也有那暗自咋舌之人,觉得宁王这般为情所炽,公然否认先皇赐婚,不承认世家大族崔氏的联姻,行事未免过于不计後果。这几乎是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未来的朝堂风波恐怕难以想象;
然而,无论是敬佩还是担忧,所有人在震惊之馀,都深深地为宁王之魄力所折服。这份敢于在万千军前丶在突厥盟友面前,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正名,不惜对抗世俗礼法与政治规则的勇气,绝非寻常人能有。
更何况,这位主帅的战力与谋略,早已通过一场场胜仗刻入衆人心底。他此刻展现出的这种近乎霸道的“不管不顾”,这种敢于打破一切的强悍意志,反而让一些将领的内心深处,悄然萌生了一个更为大胆,甚至堪称大逆不道的念头:
这位文韬武略皆属顶尖丶手握重兵丶威望正隆的大皇子殿下,身上这股子骁勇叛逆的龙性,在新皇刚刚登基丶先帝新丧丶朝局未稳的微妙时刻,或许……终能成就他走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徐菀音从一开始的不明所以,到其後的难以置信,几乎是一派混乱地经历了眼前的一切。
宁王那番面向全军的惊天誓词,她听在耳中,却恍如梦境。他要娶自己为“此生唯一之妻”,那便是说,他在全军面前否认了……于京中那日登上帅台的宁王妃崔氏?
徐菀音觉得实在匪夷所思。她虽已失忆,但先皇亲指的姻亲,岂能容臣下自行取缔,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麽宁王是要为了自己,公然……反了先皇?
他……怎麽敢?又怎麽能?
她随即被云罗公主和几名突厥嬷嬷带入中军大帐深处的主帅寝帐。
此刻,那平日里冷峻肃杀的帅帐,竟是一副融合了草原炽烈与中原婉约的奇异洞房的模样。
只见帐壁上悬挂了色彩浓烈的突厥织毯,其上雄鹰与狼的图腾画样,在烛光下栩栩如生;角落里却摆放着来自江南的屏风,上面绣着清雅山水。地上铺满了厚实的雪白羊绒毡,踩上去悄无声息。案几上,牛油巨烛与中原红烛共同燃烧,将寝帐内照得温暖又朦胧。
徐菀音被突厥侍女搀着,坐上那大红的龙凤喜被与洁白的突厥驼绒毯交织在一处的寝榻,耳中听着云罗张扬的欢叫:“饮胜!饮胜!新嫁娘要饮满三碗,今夜才能与雄鹰般的夫君比翼双飞!”
突厥女娘们似乎要将白日里“赤绳节”的斗酒现场直接搬入这洞房之中。她们带来了更多的“醉心仙草酒”,银碗交错,甜甜的酒香混合了女娘们身上的香料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快乐起哄的云罗公主自己倒是先干了一碗,霎时间脸颊绯红,眼神亮得惊人。
其它女娘们齐声应和。一时间,古老的突厥情歌回荡于帐中,节奏欢快热烈,带着原始的生命力。
徐菀音无法拒绝,也不愿拒绝。她今日已然与这些草原女儿融成了一片,那带了些神秘色彩的仙草酒,仿若能浸入血液一般,将她们融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