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小乐说的依照王府的规矩偷盗的家奴会被乱棍打死,阿丑自认为是担下了偷盗的罪名,却只是被罚跪雪天院中已经是天大的开恩。
可不知道为什麽,换到了温暖的地方跪着,他却更加难过了。
阿丑低垂着脑袋,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砸在手背上,他没力气去擡手抹去,反正在屋内流泪不会生令人讨厌的冻疮。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阿丑惊讶的发现膝盖处的裤料被染成了淡粉,却半点未察觉到疼痛。
犹如卡顿的齿轮动了动生锈的关节,阿丑的眼睛不复往日神采,蒙上一层死气沉沉的灰。
天边泛起光亮,驱散无穷无尽的黑夜,他听见了院中上值的家奴小声的言语。
阿丑艰难地吞咽口水,小刀刮嗓子割的生生疼,悄悄松口气。
“你倒是有义气。”
江雁回的声音从身後响起,疲惫不堪的阿丑甚至没了惊吓的力气,迟钝地回头看着她。
乌发垂在腰间的江雁回抱臂轻依在屏风侧,精致的眉眼满是对阿丑不识趣的不悦。
阿丑努力地擡着眼睛,却也只能看到她月牙白的寝衣用银线绣着的朵朵祥云,光下似湖面波光粼粼。
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还未将情字咀嚼的明白,就先深刻意识到了与对方的差距之大。自以为能够着衣角,不过是对方垂怜地弯下了身。
江雁回眉头拧的更深,轻啧了声,“你打算跪死在我的屋内?”
阿丑缓缓地摇头。
气氛僵持在了这一瞬间,空气像是被抽干,江雁回强大的气场压的本就难受的阿丑胃里一阵阵绞痛,撑不住地歪倒在地上,眨眼间额间冒出细密汗珠。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
若是阿丑此刻能神志清明,就能注意到居高临下的人竟然松了口气。
江雁回闭了闭酸胀的眼睛,“说。”
班叔道,“禀报王尊,找到偷东西的人了。”
出气比进气多的虚弱阿丑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浑身酸疼无力只得撑着胳膊向前爬,肿起的手指攥住了江雁回的衣摆,满眼哀求地看着她。
江雁回任由阿丑污染昂贵的衣料,蹲下身捏住了他的下巴,对外道,“继续说。”
而後响起的是小乐止不住发颤的嗓子。
“回…回王尊,奴才有罪,阿丑其实是为奴才顶罪。”
小乐跪在冰冷的地上抖如筛糠,咬紧後槽牙绷紧了咬肌,字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但奴才绝对没有偷窦主子的东西!是我同舍的来宝偷了东西,趁着我睡觉悄摸放进我衣服里的!给奴才十个胆子也不敢偷主子的东西啊!”
小乐的声音分毫不落的传了进来,隔着个门板听的清清楚楚。
江雁回紧盯着阿丑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继续问道,“哦?他为何要诬陷你?”
小乐的声音再次传进来,带上了几分哭腔,“窦主子身边的贴身俾郎福子冻死了,大家都想着能到主子身侧侍奉。窦主子之前夸过奴才两句机灵,奴才就被来宝记恨上了,想诬陷奴才致死……”
班叔即时打断了害怕到快口不择言的小乐,说道,“回王尊,小乐昨夜来找奴言说了事情经过,奴想着家奴间出现了不正风气不可放任,便连夜审问了来宝。是个嘴不严的家夥,什麽都招了。”
江雁回拇指擦去阿丑流下的滚烫泪珠,在班叔询问如何处置来宝时,她轻飘飘的道,“杖毙。”
惊人心魄的话语与手下温柔怜惜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一股恶寒从阿丑脚底升起,看江雁回的眼神陌生又恐惧。
这又是他从未见过的那一面。
江雁回看起来心情由阴转为了晴,只是细微的差别在她身上并不明显。
撩起阿丑垂下的凌乱发丝挎于耳後,情人般呢喃,“如果今天没找到偷窃之人,被乱棍打死的就是你了。”
江雁回不打算告之阿丑她还舍不得那麽合胃口的一个人就这麽死了,但也不至于放纵到对方忤逆自己还依旧和颜悦色。
她觉得小哑奴的脾气太倔,太过于倔强的人不适合留在身边侍奉,所以得借着机会磨一磨性子,让他知道怕。
阿丑深深地看了一眼江雁回,心中的那块大石头落了下去,再无支撑身体的力量,直直的向前倒去。
他只觉得闻到了江雁回身上的幽香,有力的胳膊稳稳地接住了他,之後便没了意识。
得令进来的班叔看见的就是脏兮兮憔悴不堪的阿丑被江雁回抱在了怀中,月牙色的干净寝衣被血污染脏,向来洁癖的人竟是无半点嫌恶,一向稳重的班叔出现了一瞬间错愕。
江雁回淡淡瞥了他眼,班叔立刻恢复平静,站在一旁安静等待主子的命令,同时也明白要守住自己的嘴。
江雁回垂眸留意到了阿丑染红的裤膝处,道,“让张太医为他医治,务必不留痕迹。”
张太医本是宫中太医,家中三代从医,医术高明。圣上感念手足情深,江雁回离去京城前往陵州驻守时,便委任张太医随行侍奉。
可以说是江雁回的专属医师。
班叔应声,不免多看了两眼昏死过去的阿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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