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州!”黛黎连忙喊。
已行至院中的青年停下脚步,倒回来。
“你到何处去?”黛黎盯着他手里刀。
秦宴州如实说:“府上来了刺客,秦长庚不在,其他人也大多不在,那些刺客很可能是冲着我或者您来的。我去将他们都杀了,妈妈您继续休息。”
这番话听得黛黎心惊肉跳。
月光此时从云後探出头来,淡淡的月光洒落。身着白袍的青年立于庭院中,月华落在他俊美精致的眉眼上,却映不出任何温度。
他像一樽冰冷的艺术品,比如是用玉雕刻而成的刀,又或者是山巅上一捧终年不化的雪。
他此时无疑是平静的,对接下来即将要被收割的性命无动于衷。
“州州,你站那儿别动。”黛黎喊住儿子後,她忙绕到外面去。
屋檐下,青年岿然不动,还保持着方才的站姿,甚至连站的角度都没有变过。直到黛黎来到他身旁,他才向左转,改成面向她。
“来刺客就来刺客了,外面的侍卫会处理,不用你管,你回去睡觉。”黛黎郑重道。
儿子已经比她高得多了,此时低着头听她这句堪称是命令的话,眼里依旧是小羊羔的温顺,没有半分不情愿与抗拒。
但他站着不动。
黛黎加重了语气:“听话!”
“我回去睡觉,您也早点休息,妈妈晚安。”青年颔首。
黛黎:“州州先回去。”
秦宴州闻言转身回房。
黛黎直到他房间的房门合拢,仍站在原地没动,她心潮起伏,一个令她手脚冰凉的认知将她钉在原地。
这些东西并非骤然出现,只是先前她并不愿正视它们,自欺欺人地将它们拒之门外。而现在,它们如同海啸般呼啸席卷,将她淹没,令她喘不上气。
州州来到这里时才九岁,他在这个时代待了十年。
九年与十年。
後者的时间明显更长,更别说前面九年里,他并不是一开始就会跑会跳,也不是刚出生就有自己的认知。
他的三观还未完全建立好,就被这个吃人的时代暴力抹去,再一点点以鲜血丶以残骸重新塑造。
人命,在他眼中真不是多麽重要的东西,他的骨子里多了一股难以磨灭的血腥味。
而且这些天相处下来,黛黎发觉儿子在性格和交际这两块出了很大的问题。
秦邵宗麾下不乏有擅谈的武将,每人都对州州很好奇,有几个还日日找他聊天。但州州的状态不像是厌恶搭腔,又或是懒得搭理,他更像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一座无望的孤岛里。
除了和她说话,他几乎不会主动接触其他人。有时自己一坐就是一个白天,什麽也不干,只像木偶一样坐着。
黛黎心疼他麻木的同时,又有种说不出的彷徨。
不能再这麽下去了。
黛黎在外面站了很久,久到打探消息的念夏回来,碧珀也不住出声提醒。
“外面情况如何?”黛黎问。
念夏回答:“潜入十人,已尽数伏诛。”
“夫人,胡兵长在院门守着,您不必担心。”碧珀以为黛黎吓坏了。
黛黎顺着看去,果然看到院门有几道被火光拉出来的长影,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然而重新躺回榻上,黛黎却是再没能入睡,她睁眼到天亮。
翌日用过早膳後,黛黎让念夏和碧珀到府外走一趟,并不为买任何东西,此行是打听消息。
黛黎吩咐她们多留意街头巷角的事,最好问问见过神迹之人,也让她们去茶馆食肆大堂等地坐一坐,说是今日可能会听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二女领命外出。
大概两个时辰後,两人先後回到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