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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龙潭上(第1页)

第三十六章·龙潭(上)

屏江府是滨水之地,便在主城里,蜿蜒的水道纵横交织,流波动若眼儿媚,桥上车马,桥下舟楫,街巷弯转回绕,屋舍高低错落,外人甫一踏足,如入迷宫。

这样一座城美则美矣,到了阴雨天,难免潮气浓重,清浊横流,今日正不巧。

出伏入秋雨无常,温厌春才将睁眼,就见窗外天光晦暗,师无恙听着平地而起的风声,断言大雨将至,待祝长安上门,豆大的雨点子已从天上打来了,然则大帮主有请,莫说是落雨,下刀子也得走一趟,好在外面备着马车。

急雨势大,来者不善,不消半个时辰,从龙门口通往内城的道路已变得泥泞难行,本自有贩夫走卒聚居在这附近,住的多是棚户,土砖烂木搭就,上面糊些油纸破布,街角墙边多有脏杂,被雨水一冲,愈发不堪。

温厌春掀帘看去,不少人忙着抢修屋子,害怕弄坏了衣服,浑身只有一条裤子,有几个妇女披蓑上街,用竹编的大扫帚拨走污物,免得它们顺水流进家去,佝偻瘦巴的老汉坐在檐下,或满面愁容,或一脸麻木,偶见几个光脚丫的稚童捧着破碗接雨水,呼着走调的歌儿,冷不丁摔个大马趴,抹把脸又爬起来。  她从前破家逃亡,也饱受饥寒交迫之苦,而今坐在宽敞干净的马车里,一时恍若隔世,一时五味杂陈,竟看得出了神,蒙着眼的师无恙似有所觉,片言未发。

不多时,马车碾过淤泥和雨水,驶过门洞,进入内城。

甫一上路,车厢里的两人便察觉不同,这里的街道铺着硬石路,没有遍地烂泥,穿蓑戴笠的人沿边走过,食肆茶舍,鳞次栉比,闲汉们群聚于此,再往远了去,赌坊烟馆丶酒楼货铺也比比皆是,途径一段水程,小舟撑篙缓行,或载客往来,或打捞杂物,岸上有秦楼楚馆,簪花披绿的俏姑娘百无聊赖,临窗拈果子吃。

一颗梨只咬了半口,许是味道不好,转眼被人丢弃,正砸在马车左侧,溅起水花,墙角的乞儿立马扑过来,从水洼里抢走烂梨,笑嘻嘻地吃下肚去。

温厌春怔住,斜雨飘入,打湿毡毯,打後面伸来一只手,轻轻将帘子拉上。

祝长安在外驾车,师无恙压低了声音,叹道:“这里是屏江府,红楼绿阁里不乏千金客,市井间几多褴褛人,自古便如此,好歹上有片瓦,下有立锥,已是流民羡慕不来的,到了偏远的地方,贫者更为疾苦,一旦战事再起,蛮骑渡江重来,就连这日子也无以为继……所谓太平安乐,道阻且长。”

闻言,她久久无话,心里似被什麽揪了下,垂眸凝视那润湿一片的毡毯。

马车继续向前,穿过淅淅沥沥的雨幕,去往人烟繁华之地。

中心大道,十字街头,有幢建构宏伟的巨宅,坐北朝南,左右长街开阔,後方高墙巍峙,两扇朱漆金环大门,一对张牙舞爪石狮,阶前站着十个青壮男子,模样板正,神态肃然,不远处围了八尺见方的石坛,当中竖着两根旗杆,并挂一面大旗,丝线绣成九龙出海,金银点目,威猛灵动,纵被雨水打湿,也不曾垂落。

祝长安勒住马缰,朝门口打声招呼,当即有人举着宽大如云的雨盖迎上来,温厌春先行下车,反身拉了师无恙一把,雨势较之前小些,她擡手挡在额前,只见门上高悬匾额,书着“御龙庄”三字,铁画银鈎,刚劲有力。

当今江湖,无人不晓六大派之名,其总舵所在并非什麽秘密,但如龙神帮这般堂皇招摇的,恐怕只此一家,若无祝长安带路,温厌春还当是王公贵族的府邸。

门前的守卫看过腰牌,再打量几眼,没派人通报便放了行,显是一早得了吩咐,祝长安在前引路,四个扈从随行于後,拥着他们由前门直入中堂。

这里的建造布置尽显大气,温厌春看了一路,已是眼花缭乱,莫说江湖帮派的老巢,恐怕那些豪商大户也不敢如此敞亮,却瞧那群仆役婢子,一个个身姿矫健,耳聪目明,都有功夫在身上,里外防卫森严,各处暗藏机关,直教人防不胜防,怪不得十方塔安插在本地的暗桩不敢贸然潜进。

祝长安将他俩让进大厅,这里的装潢更加奢侈,堂前挂着一幅《游龙戏珠图》,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然雄姿英发,活灵活现,其馀的陈设,自不必细说。

两侧端放八张空椅,上首坐着一人,温厌春才将收拢心神,便与其对上视线。

龙神帮的大帮主囚牛已过不惑之年,并在知天命的路上,可这个中年男子,说他三十出头,温厌春也是信的,但见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双眼灿如寒星,锦衣罗绮难掩其凶煞之气,反是衬得这人威风凛凛,恍若一尊活太岁。

四目相对一霎,她的身子倏然绷紧,仿佛被毒龙猛兽盯上,几欲出手,幸而强自忍住了,低眉垂首,跟着师无恙行礼拜见,口里道:“拜见大帮主。”

他俩初至屏江府,才下船就惹出风波,险将卫觞给打死,囚牛自是有所耳闻,一宿的工夫,任龙神帮如何调查,也没得马脚可捉,倒是找到了先时跟卫觞去西北办差的另外三名弟子,问明当日之事,同祝长安回来禀报的无甚出入。

即便如此,龙神帮可不是公堂衙门,向来帮亲不帮理,若非祝长安坚称这对男女身怀奇技,一个武功高强,一个医术高明,或为三帮主的病情有所裨益,还真救活了卫觞,囚牛不必邀见,只消发句话,自有人争抢着把这两颗头颅送过来。

他微微一笑,让两人坐下,跟进来的四个扈从退至左右,祝长安亦恭谨而立。

“事情的前因後果,本座已然知悉,本是卫觞恣肆无状,技不如人,你们堂堂正正相斗,使重手伤其性命,又回生起死以补过失,龙神帮不会追究了。”

囚牛此言出口,温厌春心下微松,头一关可算过去了,但无利不起早,对方自来跋扈,今日以礼相待,料是嘲风的情况日渐恶化,再拖延不得。

她固然牙尖嘴利,却不善机变逢迎,索性当个锯口葫芦,师无恙倒还自在,先是大喜,而後故作羞惭,偶尔说几句市井闲话,摆谈医案,真有那些走方郎中的派头,囚牛见他年纪虽轻,言谈举止甚是圆滑,浑然捏不住错,便道:“听闻小兄弟师承方真人,针灸之法颇得真传,此来屏江府是要自立门户?”

师无恙苦笑道:“若能如此,自是极好的,可惜人地两生,手头积蓄全搭进去都不够,还得寻个药铺坐堂,但……闹出这场祸来,也不知有无掌柜胆敢收留。”

说话间,他唉声叹气,面有悻悻之色,配上眼前那条黑纱,更添几分可怜。

囚牛按住椅子扶手,沉吟不言,门外传来脚步声,有对孪生婢子奉上茶来,年约二十许,眉清目秀,行走间香风袭人,比之小富人家的姑娘也不差了。

自打进了这厅,温厌春虽寡言少语,但如坐针毡,腹里若有火烧,早已干渴,只见千峰翠色的瓷杯里盛着一汪清澈茶汤,漂浮的都是规整嫩叶,不见半根茶梗,再看囚牛已端茶喝了,便要饮下,不想师无恙左手持杯,右手伸来一挡,分明眼中无物,只消嗅闻片刻,摇头道:“这茶喝不得。”

闻言,旁边的祝长安大惊失色,下意识看向囚牛,大帮主似也怔然,随即搁了杯子,笑容一扫而空,愠怒道:“本座拿好茶招待你二人,怎生喝不得?”

说到最後,他声色已厉,不等温厌春竖起眉,师无恙像是被这话吓住,捧着茶杯站起身来,正色道:“在下不敢拂了大帮主的好意,只是这茶……有毒!”

刹那间,满堂皆惊,奉茶的婢女慌忙跪下,连声说着“不敢”,祝长安疾步抢到囚牛身边,欲将茶杯抄在手里,却被挥手屏退。

“若茶水有毒,本座喝下却无事,谁敢在这里弄鬼?”顿了下,他神情已冷,“到底是你不识擡举,还是胆小如鼠,以为龙神帮会出尔反尔,甚至毒害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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