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映着冷冽日轮,大军遵着萧越指示,如玄铁长钉刺入苍茫,犁出笔直墨痕。
踏起的灰尘为即将到来的壮烈与牺牲兴奋狂舞。
乔婉眠半蹲行礼,“游老愿圆婉眠心愿,已是大恩。方才是婉眠任性了。”
“聒噪!”
游已子腾空而起,拎起她後领甩上马背,“大道无情,老夫并非可怜之人。咱们前去。”
乔婉眠手被套上缰绳,脚被塞进马镫。
“想往哪边走,就往哪边拽。莫怕,你只要记住,有老夫在,你就是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小女娘。”
乔婉眠心口满溢,想起祖父的慈爱眼神,横下心直起腰板,“这样对吗?”
游已子耐心道:“腿不要彻底僵着,对……停,保持。”
……
游已子逐渐暴躁:“上臂夹紧,夹上臂,不是拽缰绳!”难怪乔家没让她练枪,这是养了块榆木疙瘩!
……
乔婉眠照着游老的训导,终于在游老丧失耐心前有了进益。马竟真没将她摔得粉身碎骨,反而待她极温柔。
轻轻一拉缰绳,它就带着她小步跑起来。
刚要道谢,就看游老吹着胡子训她:“老夫脸上又没路,看前面!”
“我是那麽教你骑马的?不行就下马!”
“……哎你这,怎麽还红眼睛。老夫不说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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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婉眠策马缓行,但也足以超越辎重後军与中军。
中军铁骑毛色如缎,身形流畅,此刻正因困在粮车後焦躁踏蹄。
少女驭着老马哒哒掠过,队伍里交集着马匹喷鼻的轻响与士兵的低声训诫;胯。下老马忽昂首阔步,鬃毛飞扬。
残阳如血,十万铁甲踏过,在雪原划出笔直墨痕。
重丹展翼掠过绚烂至极的霞光,唳声不断,催促十万金戈铁马浩浩汤汤奔赴这一场逐日。
乔婉眠缓缓追了近两个时辰,才看到萧越。他身处前军中央,正交待前军副将什麽,期间只有斥候传过几次消息打断。
旁边还候着几个将领。
乔婉眠默默行在他侧後,望着他铁铸般的背影——镇西军此役有进无退,他果然要亲率前军,冲锋陷阵。
正呆呆想着,刃刀不知从哪冒出来。看打扮,他该是融为前军的重骑兵了。
“乔姑娘。”刃刀翻身下马,取下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将军嘱咐末将将此物交给姑娘,说不必怜惜,可卷着它在第四辆粮车里休息。”他又低声,“这鹅绒被乃将军亲制,内里填的……”指节叩了叩心口位置。
乔婉眠怔然望着行囊——恍见归直山小村雨夜里那件不舍得上身的斗篷,护着同样鼓胀的包裹。
原来那时萧越护着的,就是亲手制成的礼物。
一条……锦被?
虽知他彼时已情根深种,乔婉眠此刻仍觉心尖发烫。
倏忽间,萧越那夜的身影不再狰狞了。
乔婉眠停在原地品味了一会儿深情,忍着浑身酸痛退回後军。
这次她真的觉得奇怪了。
无数士兵对她又是点头又是抱拳的,看她的目光也带着敬意。
乔诚策马出列,“来得正是时候,大军马上原地休整。”
乔婉眠跟着他,只见一匹老马拉着辆草杆高堆的普通粮车。
乔诚复杂道:“当初刚到营地,将军就给了我此车图纸,直至方才刃刀点拨,大伯才知此车用途。”
休整的号角吹响,老马被车夫拉停,车夫竟是卫道!
卫道笑嘻嘻向她点头,而後伸手在草杆中一推,一扇木门悠悠洞开,他道:“没想到罢。”
乔婉眠摇头。
卫道和粮车实际中空,她哪个也没预料到。
乔诚将乔婉眠从马上一枪挑到车门前,“快进去!”
身後的门关上,车里一片漆黑。
也罢。她摸黑解开包袱,手触到一条宽大柔软又轻盈的锦被,感激地脱了鞋子钻进去合上眼。
早已累极,她在马车的规律摇晃中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