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烟?过来我给你。”
人影忽然开口,处于变声期的沙哑嗓音,普通话带很重的本地口音。
最重要的是,他的语气和眼下阴湿窒闷的环境一样,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我糙!”
赵长吓了一大跳,起身远离的动作太急,脑袋撞到顶上的石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石料放得并不结实,风声鹤唳,石料松动,压着木枕小幅度摆动,像个不倒翁。
人影哈哈笑起来,然後语气陡然变得阴狠,“赛林木(干你妈)!滚啊,阿巴嘎(外地人)!”
他骂得很难听,赵长脸色难看,下一秒就想弯身冲进去把人拽出来揍一顿。
滂沱大雨中,隐约听见轰隆隆的声音,随即旁边缝隙入口处传来另一道年轻的本地男声,“冲匣难?伊来莫?(在干什麽?他她来了没?)”
男声的主人骂骂咧咧,说着什麽“调虎离山”丶“被老头子知道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丝”之类的话。
踩过坑洼的泥水地,猛然看见一张陌生面孔,顿住。
赵长也愣了一下,看出这人和里面那个是一夥的,二对一,大概率打不过,他憋着一股气快速往外面走去。
“匣郎?(谁啊?)”他听见身後新来的那人在问。
“嗯栽(不知道),扑街啰……”
雨声风声,掩盖身後放肆的大笑声。
赵长从石料甬道钻出来就看见面前停着一辆红色摩托车,是新来的那个骑来的。
他想也没想,飞起一脚,踹完就跑。
没回头看摩托车是否倒地,一口气跑回了石厝。
另一个被雨淋湿的少年身影恰好从土包那边跑来,停在檐下,赵长差点和他迎面撞上,“你去哪儿了?!”
“那边转转。”
陈端本来也在石材厂房里,後来下雨了,他等了一会儿,见雨没有减弱的趋势,就抄近道从厂房後的小路回来了。
赵兰兰看电视看得神魂痴迷,外面刮风下雨都没知觉。赵长把铁门拽得哐当响,她才猛然惊醒,跑来开门。
“孔净呢?”陈端一进屋就问。
赵兰兰又坐到电视机前去了,赵长正在找毛巾擦头发,扫视一眼屋内,走过去踢了下赵兰兰屁股下的板凳,“问你,姐呢?”
“啊?”
赵兰兰停了几秒才找回半个多小时前的记忆,“出去了。”
陈端蹙眉,“去哪了?”
“姐姐的同学来找她,同学要回去,姐姐去送她。”赵兰兰说。
“男同学女同学?”赵长往歪处想。
赵兰兰说:“女同学。”
赵长觉得怪没意思,一道闪电照亮半边天,昏暗的室内也在一瞬间变得煞白,然後再次沉进黑暗。
赵兰兰被回来的两位哥打断,身心从偶像剧出走,回归现实,她被闪电吓到,缩着肩膀问赵长:“打雷会不会把人劈死啊?”
大部分城市已经普及了避雷网,但村镇还没有,每当雷雨天,厂里大人就会兴味盎然地讲起谁谁谁因为下雨打伞被雷劈中烧糊。
赵长也听过,他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和赵兰兰对视一眼,两兄妹心照不宣,都在默默担心外出还没回来的孔净。
“姐应该没有看起来的那麽傻吧……喂,陈端你干嘛?!”赵长话说一半,馀光里一直站在窗边的身影忽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话音落地,陈端脚步一停,背对着站在檐下,赵长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慷慨把用过的毛巾递给他。
陈端没接。
他半边身体在檐下,半边暴露在外,本来就已经淋湿,劲风斜裹着雨柱又将他从头淋个遍。
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冰冷的雨水压湿额发,顺着流到他的眼睛里,再从脸廓形成一条条细小水流,汇聚到下巴,悬坠到他些微发颤的右手以及指间紧握的手机上。
水浸湿按键机,屏幕上的短信字体在光线折射下有的大有的小。
“来……石料场丶找你漂亮……姐姐?……孔净……?!!”
赵长费力辨清,脑袋还未消化这些字组成的含义,身旁人影猛然一闪,快速返回屋内拿了个什麽东西,再转回眼,陈端已经冲进雨幕。
大雨如注,隐约辨出他右手上是一把……美工刀。
“操!!!”
赵长想到什麽,毛巾一扔,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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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