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辞随便扯个谎:“明天下午。”
“下午四点那班?”
周辞敷衍点头:“差不多。”
江昼加上她的微信,突然变得体恤起来:“走了。”
她笑靥如花:“那晚安啊。”
周辞重新爬上床,调暗了灯光,正要躺下却听见江昼喊她的名字:“晚安周辞。”
灯光暗,周辞看不清他的脸,只感到自己的胸腔都震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醒悟过来,她的微信用的是实名,江昼当然知道她叫什麽了。
周辞心里无端生出几分不平,她不认为江昼应该记得她,只是为自己不争气的心动反应有些不齿。
肉体的欢愉是一方面,情感上的不对等却是另一方面。
她不知道什麽叫欲盖弥彰:“对了,你叫什麽?”
江昼的微信名用的是他的英文名,Alfred。
周辞半靠在床上,强调似的:“中文名,我好备注一下。”
江昼看她的眼神瞬间多了些意味不明:“江昼。”
“江昼?”她还在装:“怎麽写?”
“三点水的江,昼夜的昼。”
“江上的白天啊……”她曾经对他的名字作过许多次联想:“那你喜欢日出多点儿,还是日落多点儿?”
“没所谓。”
周辞想了想:“那等有机会一起看没所谓?”
“嗯。”
周辞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完全变了,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有些期待。
她带着几分试探:“江昼,你说有缘的人,总会再见……那我们算有缘吗?”
江昼顾自走到了门边,他回过头看她一眼:“想知道的话,明天见?”
周辞明明在微笑,心底却无端涌出些奇怪的泪意:“好啊,明天见。”
七年前的很多天,周辞都盼望着和江昼的“明天见”。
他们公司在的写字楼足足有六十层,办公区域的电梯却只有八个,每天的上班高峰期对这座写字楼的上班族来说都堪称灾难。
周辞却不在受灾人士之列,她从前一天晚上便开始期待早晨八点半的降临。
到了八点半,江昼便会准时出现在写字楼的大厅,朝着电梯口一步步走近。
他们之间总是隔着很多人,但即使是远远看上一眼,周辞也是满足的。
大部分的时候,她会用低头玩手机躲过第一趟电梯,一般是两趟之後人数便会少一些,为了避免被发现,周辞会在第三趟电梯的时候上去。有时候运气好,连着三趟还是有很多人,她便有足够多的时间用来满足自己。她也好奇过江昼为什麽不着急上电梯,想着也许是大帅哥习惯和人群保持距离。
偶尔呢,她也会在公司遇见他,他们部门的人下来开会,或者是来和领导要相关资料。每一次的时间总是很短暂,短暂到她还没想好说什麽,他便已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里。
然後便值得为短暂的片刻回味上一整天。
周辞从小便爱极了帅哥,但像这般如痴如醉却是头一遭,她还没想好怎麽加上他的联系方式,周蕴仪一纸入院告知书却逼得她不得不辞职回了宁江市。
……
事情过去那麽久,周辞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竟然升起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不单单是因为这一次相遇,更多却是因为他那一句“明天见。”
比起重遇曾经心动过的男人更令她心颤的,是她竟然以如此绮丽的方式圆了七年前的梦。
曾经的许多个夜里,周辞对着空白的墙壁,对着头顶的天花板,对着孤单的镜子……想象着着江昼的模样,重复说了好多次“明天见”。七年後的今天,她终于亲耳听到了江昼对她说“明天见”。
周辞闭上眼,努力回想江昼说这三个字时的神情。
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她却已经记不清晰了。曾经会因为见过他的短暂瞬间而神魂颠倒一整天,如今也变得费劲了起来。
江昼依然是那个能让她着迷的江昼,她却不再是那个独自在大城市打拼,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努力想要留下来,每一天都要靠想象喜欢的人汲取勇气和力量的周辞了。
时间真的很神奇,曾经以为不可能会放下的人最後还是放下了。回过头看,周辞知道那个时候就算没有江昼,也会有其他人。
人不都是这样的吗,靠想象就可以无限贴近另一个人,越是寂寞的时候越是容易爱上。当初以为是独此一份的喜欢,其实根本是她无法自处的孤独。
她那个时候……实在太孤单了。
“明天见……”
周辞侧过身躺下,自嘲似的勾了勾嘴角:“江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