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辞依旧维持着抱膝的姿势,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虚无的黑暗。一直到指针在黑暗中幽幽转向十二点,发出报时声,周辞才像是惊醒般跳下沙发,匆匆抓起外套和钥匙,冲出了门。
凌晨一点,机场到达大厅灯火通明,人潮涌动。
说是接机,周辞也只是跟着陆景馀上了司机的车。
两人坐进後排,周辞将脑袋轻轻枕在陆景馀的肩窝,手指缠绕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玩一会儿。
“在想什麽?”陆景馀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点关切。
这一路上,周辞分外沉默,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陆景馀,”周辞在他肩头蹭了蹭,仰起脸:“要是有一天,我为了达成某些目的,利用了你对我的感情,你会怎麽样?”
陆景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比如说?”
“比如……”周辞斟酌着用词:“比如我其实爱的是另一个男人,但我假装很爱你,而你又不知道我其实是装的……”
她说着忽然顿住,江昼认定她有病,他根本不相信有两个周辞……所以不管她怎麽替“周辞”搞定他,他一天不相信,一天都不会觉得有什麽。
等到时候她和陆景馀都回去了,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他甚至,都不一定知道有她这个周辞来过……
陆景馀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深:“你说的这个男人,是谁?”
周辞心头一跳,连忙用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别想歪了,只是举个例子。”
陆景馀捉住了她试图抽回的手指,视线牢牢定在她素白的小脸上:“周辞,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你不妨直接告诉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周辞的身体僵了一下,陷入了沉默。车窗外流动的光影在她的眼底跳跃闪烁,映出她眼底深处的迷茫和挣扎。
半晌之後,她才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说我利用你,还是说我变心?”
陆景馀握着她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即又缓缓松开:“两样都是。”
他的声音平静到有一丝伤感,似是早就做过这一类设想。
周辞擡起头:“如果我直接告诉你……结果就会有不同吗?”
陆景馀直直地回视着她,眼神是包容的,却也是沉重的。
两人无声对视,车外飞速流逝的光影在陆景馀脸上明明灭灭。
良久之後,他极轻地吐出一个字,更像是一声轻叹:“会。”
这一个字,像一记重锤敲击在周辞的心上。周辞深深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这一刻的神情刻进灵魂深处。喉咙像被什麽堵住,发不出声音,只有眼底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酸涩。
她忽然轻“呵”了一声,低下头,压下心头的异样。
“你说我们要是从一开始就这样多好,”她的声音闷闷地,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都不会有今天这麽多的麻烦。”
陆景馀轻轻应了一声,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他侧过头,目光投向窗外模糊成一片光带的霓虹,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有些紧绷。
周辞同样看着窗外,一片浮动的色块中,江昼那张带着戏谑笑容,眼神复杂难辨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心脏狠狠一缩,像是踏空一级台阶,传来一阵失重般的滞空感!
周辞心惊肉跳,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竟然有些无法辨别这一下的悸动究竟是因为“周辞”的干扰,还是因为她自己……
“陆景馀,”周辞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试图驱散那个不请自来的影子:“你怎麽不说话?在想什麽?”
“我在想……”陆景馀缓缓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
他似是注意到她微微泛起水光的眼角,视线一垂,又落在她蜷缩的指尖上。
陆景馀的声音低沉,神情是无法穿透时光的怅惘,也是无法释怀的执拗:“但我并不是你的最优解。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