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顾怀瑾,你觉得仅仅是把表面洗干净,就够了吗?”
她的话语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轻巧地剖开了顾怀瑾试图用外在清洁来掩盖的内在溃败。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金丝边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涌起被看穿后的狼狈和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
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是在质疑他身体的清洁度,而是在拷问他那颗曾经充满了算计、权衡,甚至试图用拙劣手段去刺激她、如今却只剩下惶恐和乞怜的内心。
顾怀瑾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来辩解,来保证,却现所有的言语在乔眠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甚至不需要任何激烈的言辞,只是这样平静地看着他,就足以让他所有精心构筑的防御土崩瓦解。
乔眠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
她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手边的杂志,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出轻微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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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访客,而他的挣扎与痛苦,并不值得她投注更多的注意力。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休息了。”
彻底的漠视。
比愤怒,比嘲讽,更让人绝望。
顾怀瑾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像是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她垂眸阅读的侧脸,灯光在她浓密的长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美好得如同幻梦,却也冰冷得如同雪山之巅。
他知道,他再一次失败了。
而且败得比上一次更加彻底。他连用“干净”作为敲门砖的资格,都被她轻飘飘地否决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连一个音节都无法出。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僵硬地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无声地离开了套房。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乔眠翻动书页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生过。
而门外的顾怀瑾,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眼,金丝边眼镜下的脸庞,是一片失去血色的灰败。
他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才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离开了乔眠的套房门口。
他脚步有些虚浮,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乔眠那句冰冷的诘问在反复回荡。
就在他心神恍惚地走向电梯时,在走廊的转角,与一人迎面相遇。
陆行俞。
他似乎也是刚处理完事务回来,依旧穿着那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白衬衫纽扣系到最上一颗,没有打领带,少了几分正式,却更凸显出他冷峻的禁欲气质。
他的目光落在顾怀瑾身上,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那难以掩饰的失魂落魄,以及那种仿佛从内里透出来的灰败气息。
陆行俞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顾怀瑾也看到了陆行俞。
在触及到对方那冷冽却异常“干净”的气息,以及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浅灰色眼眸时,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般,试图重新戴上那副沉稳精英的面具,但眼底的狼狈却无法完全遮掩。
两个男人在走廊里停下脚步,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顾先生。”
陆行俞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例行公事般的招呼。
顾怀瑾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勉强扯出一个算是回应的弧度:
“陆总。”
短暂的沉默后,顾怀瑾看着陆行俞这副从未被任何污秽沾染过的冷峻模样,想起他如今在乔眠身边似乎颇为“得宠”的地位,不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涌上心头。
他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自嘲般的意味,低声开口,像是在问陆行俞,又像是在问自己:
“是不是……只有从一开始就保持绝对的‘干净’,才有资格留在她身边?”
陆行俞闻言,浅灰色的眼眸微微转动,落在了顾怀瑾那张难掩疲惫与挣扎的脸上。
他也曾因为乔清初,而被乔眠以“不干净”为由冷落过。
但不同的是——
“我从未主动沾染。即使被波及,也会在她指出前,自行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