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在脚下翻涌成浪,秦尘足尖的风行天罡雷裹着细碎金芒,每一步都将滚烫的沙粒震开半尺。
他背上的苏清漪呼吸绵长,梢沾着晨露,在风里扫过他后颈,像根细羽毛轻轻挠着某处最柔软的地方。
小心!凌炎突然低喝。
秦尘瞳孔微缩——前方沙雾里,成百道暗褐色甲壳正在蠕动。
沙暴魔兽群!
这些被西荒地气催生的怪物,头生倒钩,尾带毒刺,最擅借沙暴隐匿行迹。
此刻它们伏在沙下,只露出半截甲壳,远远看去像是被风吹乱的碎石堆。
护好清漪。秦尘将苏清漪往背上拢了拢,右手在腰间一按——那柄跟随他多时的断剑地出鞘。
指尖雷光流转,庚金白虎雷如银蛇窜入剑刃,原本锈迹斑斑的剑身瞬间泛起寒芒,锋锐之气割得空气滋滋作响。
为的沙蝎率先暴起,尾刺裹挟着腥风直取秦尘咽喉。
他不闪不避,断剑斜挑。
银芒过处,沙蝎连甲壳带毒刺被劈成两半,切口光滑如镜。
第二只沙蛇从左侧袭来,他旋身错步,剑锋擦着苏清漪顶划过,蛇身凌空断裂,血沫还未落地便被沙粒吸干。
不过十息,上百只沙暴魔兽已倒了一地。
凌炎站在后方,看着满地残躯,喉结动了动。
他手中断令还保持着戒备姿势,掌心全是冷汗——方才他甚至没看清秦尘出剑的轨迹,那些原本该扑到近前的魔兽,就像撞上了无形的雷墙,自行撞进了剑锋里。
你到底想做什么?凌炎声音哑。
自东玄域跟来西荒,他见过秦尘炼丹时的从容,炼器时的专注,可此刻这个踩着雷纹、眼里燃着紫焰的男人,更像传说里那位杀上神劫的雷尊。
秦尘收剑入鞘,雷纹在指尖渐隐。
他望着远方被紫焰笼罩的火山群,风掀起他额前碎,露出眉骨下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前世被挚爱刺出的剑伤,此刻却被霞光镀上一层金。
我不是去认命的。他声音低沉,却像有雷音在沙粒间震荡,西荒的天命说她是容器,说她的命该用来镇火狱;丹塔的长老说她是逆徒,说她的魂该被追魂幡锁死。
可他们忘了——他转头看向凌炎,眼底有雷光在翻涌,她的心,轮不到任何人判刑。
凌炎突然觉得眼眶烫。
他望着秦尘背上那道纤细的身影,想起在丹塔时,苏清漪总把最后一颗疗伤丹塞给外门弟子;想起她跪在祭坛前,用精血护住秦尘时颤抖的指尖。
原来所谓天命,不过是一群老东西躲在幕后,用最肮脏的契约,困住最干净的人。
我跟你一起挖了这破天命的眼。凌炎突然开口,断令在掌心攥得疼,就算被雷劈成渣,也认了。
秦尘没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沙风卷着两人的衣摆,将这句话卷进了更远的沙海。
夜来得极快。
西荒的月亮是血红色的,像块浸了酒的蜜蜡,挂在火山口上方。
秦尘寻到一处背风的荒窟,指尖凝出葵水玄冥雷,寒雾漫过地面,瞬间结出一层晶霜——这是给苏清漪铺的床。
又召出戊土麒麟雷,在洞口筑了道半透明的雷墙,墙纹流转如古篆,将夜风里的毒雾挡得干干净净。
凌炎抱来几捧干沙垫在洞角,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雷鸣。
他转头望去,只见秦尘单膝跪在苏清漪身侧,右手按在她额间,太乙青木雷的绿光正顺着指缝往她识海钻。
她识海在烧。秦尘声音紧。
他的神魂跟着青木雷钻进苏清漪意识深处,入目是一片翻涌的雷海。
浪尖上浮着一道符文,双雷交错,中央一点金芒——这分明与他胸口那枚胎记一模一样!
秦素衣与雷妃同源,血脉可引雷祖共鸣丹心婆婆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秦尘浑身剧震。
他终于明白,为何苏清漪总说自己常做怪梦,梦见红衣女子站在雷雨中,捧着半块碎玉说;为何她的丹火总带着雷纹,连最烈的焚心草在她丹炉里都会温顺如猫。
原来不是重生。他喃喃,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符文。
苏清漪的识海突然翻涌,雷浪裹着记忆碎片扑面而来——红衣女子被神雷劈碎的裙裾,少年模样的自己握着断枪跪在血里,还有那声撕心裂肺的阿尘,快走!
是轮回。秦尘闭了闭眼,将青木雷收进掌心。
月光透过窟顶裂缝洒在他脸上,照见他眼角泛红。
原来从雷妃陨落的那刻起,命运就织了张网,让他和她在不同时空里反复相遇,只为补上那一句没说完的我信你。
我守夜。凌炎突然出声。
他蹲在洞口,背对着秦尘,望着雷墙外浮动的磷火。
这个向来话少的汉子,此刻喉结动了动,又补了句:你歇会儿,明天还有硬仗。
秦尘没推辞。
他盘坐在苏清漪身侧,闭目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