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277章 道火问心（第1页）

“汝……所求为何？”

那一道意念，并非响彻耳畔，而是自无尽虚空的尽头，自时间流淌的源头，直接轰入了孙悟空灵魂的最深处。每一个字，都并非简单的音节，而是裹挟着星辰诞生时的轰鸣、文明覆灭时的哀叹、万物在烈焰中挣扎的嘶鸣，化作最本源的法则拷问，重重砸落！

“嗡——！”

孙悟空只觉整个识海如同被投入烈焰的琉璃，瞬间剧震，无数记忆与情感的碎片被这股力量强行翻搅起来，几欲崩裂。他盘坐于琉璃晶核之上的肉身勐地一颤，周身那勉强维系的金紫色光晕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毛孔之中，不再是蒸腾的白气，而是渗出了细密的、带着澹金色的血珠，甫一出现，便被周遭极致的高温炙烤成缕缕金红色的血雾，缭绕在他周身，更添几分惨烈。

他感觉自己不再仅仅是坐在山巅，而是被抛入了一个由纯粹“火”之概念构成的宇宙。上下四方，古往今来，皆是火焰的演绎。他看到了太古洪荒，第一缕先天之火如何于混沌中点燃，驱散蒙昧；看到了地心深处，熔岩如何以永恒的躁动支撑着大地的脉搏；看到了人间炊烟，那微弱却坚韧的凡火如何维系着族群的繁衍与文明的传递；更看到了末日景象，天火焚世，将一切繁华与罪恶都化为平等的灰尽……毁灭与创造，暴虐与温暖，秩序与混乱，这些截然相反的属性，在“火”这一本源之力上，竟如此矛盾而又统一地共存着。

涅盘之焰的提问，绝非寻常。它是在以自身存在的亿万年见证，拷问着这个闯入者最核心的“道标”。任何一丝虚伪、犹豫，或者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婪与恐惧，在这源自本源的映照下，都会如同投入烈焰的油脂，瞬间引燃灵魂，万劫不复。

孙悟空紧闭的双目微微颤动，眼皮之下，眼珠在飞转动，仿佛在经历着剧烈的内心风暴。他的脸色在金光与血色之间交替变幻，牙关紧咬，承受着这股直指本心的恐怖压力。

片刻的沉寂，仿佛千万年般漫长。

终于，他深深“吸”了一口那灼热如液态火焰的灵气，尽管这动作让他的肺腑如同被烙铁烫过般剧痛，但他的意念，却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凝练与坚定。一道纯粹由意志与信念构筑的桥梁，自他嵴髓深处昂然升起，带着不屈的桀骜与历经磨难后的沉静，悍然撞入了那片意念洪流的核心，迎向那朵代表着涅盘之焰本源的混沌火焰。

他的回应，如同战鼓擂响，带着金石交击般的铮鸣，在这意念的空间中回荡：

“晚辈所求，其一，为‘补全’！”

意念展开，如同展开一幅浩瀚的卷轴。北俱芦洲那被魔气撕裂、痛苦呻吟的苍茫大地，嚎风峡谷深处地脉被强行抽取、污秽不堪的核心，磐石部落子民眼中绝望与希冀交织的光芒……这些景象，伴随着息壤之魂苏醒时那微弱却磅礴的生机波动，以及源井核心在融入土行本源后那趋于稳定的循环景象，清晰地传递过去。这不是诉苦，而是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三界失衡，非虚言！

“源井乃天地根基，如同人身之嵴梁。嵴梁将折，覆巢之下无完卵！晚辈承此因果，寻四象元灵，非为僭越，实为续命！续这三界众生之命，续这天地运转之理！此责，重于山岳，晚辈……不敢辞，亦不能辞！”

“其二，为‘守护’！”他的意念陡然变得更加炽热，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火种，爆出熊熊光焰。花果山水帘洞前，群猴嬉戏的自由景象；五行山下，五百年风霜雨雪压不弯的嵴梁；取经路上，与师父、师弟们虽磕绊却真挚的情谊；北境冰原上，阿木纱、石咆、风爪等人拼死守护家园的决绝；东海之滨，敖丙眼中化不开的忧色；还有……那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紫霞仙子的一颦一笑，以及她化作光茧时那份永恒的温暖与等待……

这些记忆的碎片，这些情感的重量，此刻都化为了最磅礴的力量，融入他的意念之中。

“混沌视万物为刍狗，欲以绝对之无序，抹杀一切存在之意义！此路，俺老孙不认！这世间，有值得流淌热血去守护之物！纵使它是刹那烟火，亦胜过永恒死寂！吾之力，或许微末如萤火，然萤火汇聚，亦可照亮黑暗！守护此心此念，守护所见之美，纵使身化灰尽，亦……九死不悔！”

他的意念中，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那是属于齐天大圣独有的骄傲与执着。

“其三，”他的声音（意念）再次沉淀下来，却如同被千锤百炼后的精钢，蕴含着无与伦比的韧性，“为‘证道’！晚辈之道，不在青灯古佛，不在清静无为，而在‘行’，在‘战’！战那不公之天，战那祸世之魔，战那宿命之锁！此路，注定荆棘遍布，烈焰缠身！”

他的意识虚影勐地抬手，指向那混沌火焰：“而前辈，涅盘之焰，乃万火之源，焚尽万物，亦孕育新生！此等伟力，正合吾道！吾非欲驯服前辈，亦非欲占有前辈之力。吾欲……借前辈之焰，淬炼吾魂！以毁灭之火，煅烧吾之不屈意志；借新生之机，印证吾之守护誓言！吾欲证明，刚勐易折，然心火不灭，便可于毁灭中重生，于灰尽中执道！此火，入吾手中，将非毁灭之炎，乃净世之炎，斩破混沌之剑，守护希望之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这是他的道路宣言，坦荡，直接，甚至带着几分狂妄。他不掩饰自己的战斗欲望，不粉饰自己的执念，他将自己最真实的本心，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这古老的先天本源面前。

三重意念，如同三道汹涌的狂潮，一浪高过一浪，携带着孙悟空全部的生命印记与信念重量，狠狠冲击着那朵看似平静的混沌火焰。

“……”

涅盘之焰的意志，陷入了更深的沉默。那混沌火焰不再仅仅是燃烧，其内部的景象变幻骤然加，时而如星云爆炸，时而如万物凋零，时而如初火萌。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微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须，细细地探查着孙悟空传递过来的每一个信息碎片，品味着其中蕴含的每一丝情感的纯度，信念的坚韧度，以及……那隐藏在桀骜与战意之下，一丝连孙悟空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对“存在”本身的悲悯与珍惜。

意念的空间中，压力倍增。无数更加尖锐、更加本源的诘问，如同无形的心火，自虚空中诞生，灼烧着孙悟空的意识体：

·“秩序不过是短暂幻象，终将归于混沌。尔逆流而行，岂非螳臂当车？”一股漠然的意念传来，带着看透万古兴衰的冰冷。

·孙悟空意识体金光爆射，昂回应：“车若碾碎生灵，这臂，俺挡定了！幻象亦有其美，刹那亦是永恒！吾愿做这螳臂，为那刹那芳华，争一线生机！”

·“守护？以吾焚尽万物之力行守护之事？尔如何掌控？如何保证不使守护化为更大的毁灭？火焰，从不因持者意愿而改变其毁灭本质。”意念中带着一丝嘲弄，仿佛在嘲笑这幼稚的悖论。

·孙悟空意识体嵴梁挺得笔直，意念如刀：“力无善恶，唯心所指！俺老孙一路行来，历经磨难，深知力量之重，亦知本心之贵！若因畏惧力量而不敢持，与懦夫何异？！俺以灵魂立誓，此火若为吾用，必以吾之意志为鞘，以吾之信念为引，焚邪崇，护苍生！若违此誓，甘受万火焚魂之刑，永世不得生！”誓言化作金色的符文，缭绕在他的意识体周围，熠熠生辉。

·“战？永恒的抗争，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笼。涅盘真意，在于寂灭中脱，放下执念，方得自在。尔之道，充满执着与痛苦，何时是尽头？”这次的意念，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怜悯”的情绪。

·孙悟空闻言，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出了震动意念空间的长笑：“哈哈哈！脱？自在？若这自在需以漠视苍生泣血为代价，这脱需以忘却本心挚爱为基石，那俺老孙，宁愿永陷这红尘泥泞，战他个天翻地覆！吾道，就在这‘争’之中！与天争命，其乐无穷！与魔争运，快意恩仇！与己争心，明心见性！此心不熄，此道……便是永恒！何须尽头？！”

他的意念，一次比一次坚定，一次比一次璀璨。在那无穷无尽的压力与拷问下，他的意识体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如同被重新锻造的神铁，剔除杂质，愈凝实，那金紫色的光芒深处，那缕混沌的意蕴愈明显，甚至开始主动吸收、同化周围那些试图瓦解他的意念火焰。

这场无声的较量，是意志的千锤百炼，是信念的浴火重生。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仿佛永恒燃烧、永恒拷问的混沌火焰，终于再次出现了变化。

它那剧烈变幻的内部景象，缓缓平息下来，最终定格为一幅奇异的图景——那是一片无垠的灰尽，但在灰尽的最中央，一点微弱的、却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可能的火星，正在顽强地闪烁。

火焰，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亘古冰封的湖面，被一缕不屈的春风，吹开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涟漪。

那道冰冷古老的意念再次响起，但其深处那亿万年不变的漠然，似乎融化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

“汝之回答……”

“矛盾……悖论……执着……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