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有伤,他夜间常常睡不安宁,时常要翻身,所以自那次睡服后,他一直都睡在外面的小榻上。
海棠本想和他换,让他睡里屋大榻,他坚持不肯,海棠最终无奈,只得从了他。
只是,时不时夜间夜深人静,天地共眠时,她也会揪着他同钻一个被窝,这样天昏地暗,不分你我的时候,与他独寝之夜,各占一半。
温暖,黏腻,却踏实。
当然这是闺房私。密。
顾寻欢一出门,海棠便利利索索也跟着起了。
她不放心他走路。
她目送他出了院门,只见外面停了一辆破旧马车,马车上人见他出来,先是一愣,随即狠狠地抱住了他。
隐约有抽泣声,但不是他的。
海棠认出来了,那驾马车的人,正是已经出家为僧的公子顾莳钰。有顾莳钰相伴,必定不会出岔子,海棠的心缓缓放下。
“要做事,不要哭。”黎明前的黑夜里,海棠隐隐听到他们的对话,是顾寻欢的声音。
“没想到我们府会落魄至此。”顾莳钰抽泣尤是不止。
“兄长放心,终有一天,我会重振家门的。”顾寻欢的声音落地有声,这时候他反而像哥哥,而顾莳钰却像是需要人保护的弟弟了。
四爷,一定可以!
四爷,加油!
马车远去,海棠睡意全无,干脆打扫院子。
既是家,就要有家的模样。
……
顾寻欢是下午时分回来的,回来时,面色苍白,嘴角更是干得起了好几层老皮。
海棠见他一脸疲惫归来,连忙给他端茶倒水。
顾寻欢接过茶壶,直接掰开壶嘴,连喝猛灌,整整喝了大半壶。
人虽如此,但他精神却是极好,目光炯炯有神,似有期待,却又忍着不说。
“有吃的吗?”痛饮罢,顾寻欢抬眸看海棠。
他竟主动要吃的?天知道很多时候,都是她强迫着他用膳的。自从他知道她一天只吃一顿后,他更不许自己多吃了。
今日如此,简直是破天荒了!
海棠连连点头,脚步飞快,给他端来一碗粥,并四个白面馒头。
这馒头,若是放以前在扬州城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吃的,可是今儿,他却是一口气连着将四个全吃了。
海棠目瞪口呆,“四爷在外面没吃饭吗?”
顾寻欢吃饱喝足,难得轻松地抱着肚子回她,“吃遍山珍海味,到头来却发现,还是你做的清粥最好吃。”
这话,没毛病,海棠爱听!海棠再捡两个给他,他仍是一口气吃完!
哎!海棠觉得,堂堂顾四爷,竟然连吃饭都更像男人了!
吃罢饭,沐浴完,海棠念他一日辛苦,于是劝他早点上榻休息,顾寻欢却是摇了摇头,让她先睡。
他不睡,她又岂可能独自安眠?海棠不与他争,轻手轻脚,取过一条薄被,依靠着他,与他同坐在流苏树下。
他抬头看天,她仰眸看他。
彼时,夜幕降临,繁星洒满夜空,一轮圆月挂在流苏树顶。
月色皎皎,流苏花白,虫鸣阵阵,顾寻欢落掌在海棠头顶。
海棠顺势乖觉地躺到他膝头,与他同看这寂静的夜。
及至半夜,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踢踢踏踏,很是威武,瞬间将人吵醒。
海棠立马从他怀里跳起,生怕官府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要来抢钱。
顾寻欢微微笑,示意海棠勿惊,同时踱步过去,打开院门,站在风中,无畏无惧,不卑不亢。
“海棠,我们的转机来了。”初夏的夜里,顾寻欢如此说道。
海棠迷惑,举目往外看,却见一队兵马飞速而来,随即又井然有序吁停在院外冗长的小巷道里,将那里挤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盔甲的,威风凛凛的青年将军,不怒自威,浓眉大眼,贵气逼人。很显然是直接从兵营急冲冲出来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你就是扬州顾寻欢?”那男子直视向顾寻欢眼睛,问道。
海棠对他的好感,大幅度提升。外人第一眼见到顾寻欢,常常第一反应便是将目光落在他有些僵硬的右手和右腿上,可是眼前这处于高位的将军,显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轻视他。
海棠感谢他的这份尊重。
“正是。”顾寻欢一身洁白寝衣,迎风与他相对。
“我是吕墨。”青年将军,自报家门,盯着顾寻欢看一眼,同时跨过门槛,挥退手下。
顾寻欢关了院门,将他的一众护卫亲随都关在了门外。
“你那香粉,还有没有?”一进门,吕墨便迫不及待问,焦急心切尽数写在眉眼间,与方才在众人面前的冷酷狠厉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