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如同垂死者的吐息,从屋顶破洞漏下,在满地狼藉的干草上投下惨淡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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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里死寂如坟,唯有里屋隐约传来的鼾声,如同沉闷的丧钟,一下下敲在赵小满紧绷的神经上。
她蜷缩在草铺最阴暗的角落,身体因极度的虚弱和疼痛而微微颤抖,意识却在“大地之心”印记的灼热余温和掌心之下那缕微弱却坚韧的契约脉动中,艰难地维持着清明。
‘…渴…’
‘…饿…’
‘…沙…石…痛…’
遥远的沙荒地传递来的痛苦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的感知。贫瘠、干涸、砂石磨砺的尖锐痛楚…她仿佛能“看到”那块被遗忘的土地在月光下的荒凉轮廓,能“感觉”到脚下沙砾的冰冷和深处那一点濒死的、对水源与养分的微弱渴望。
这感知并不舒适,却奇异地成了支撑她意志的锚点。她小心翼翼地汲取着这份联结带来的微弱力量,如同沙漠中的旅人汲取着最后一滴露水,缓慢地修复着残破的身体,梳理着脑海中那个疯狂计划的雏形。
活下去…拿到那块地…用“大地之心”…种出粮食…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沙荒地的痛苦共鸣,试图更清晰地勾勒那贫瘠土地的具体方位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刻意的压抑的开门声,如同毒蛇吐信,打破了灶房的死寂!
赵小满浑身猛地一僵!所有的感知瞬间收拢,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濒死昏睡的姿态,眼睫紧闭,呼吸微弱而均匀,唯有藏在破败衣袖下的左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道佝偻、枯瘦的黑影,如同从坟墓里爬出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从里屋门缝里挤了出来。是王桂香!
她枯槁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崩溃和疯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灰般的麻木,以及一种…被巨大恐惧和扭曲执念催生出的、近乎冷酷的决绝!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光芒。她的脚步放得极轻,如同猫科动物捕猎前的潜行,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也仿佛踩在赵小满狂跳的心尖上!
她的目标明确——径直走向草铺!
赵小满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混合着隔夜汗馊、劣质灯油和一种…刺鼻的、类似朱砂的怪异气味的气息,随着王桂香的靠近而越来越浓烈!她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预警!
王桂香在草铺边停下。枯瘦的身体投下的阴影,彻底笼罩了蜷缩的赵小满。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儿惨白带血的脸,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冰冷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只有王桂香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下一秒!
王桂香猛地俯下身!枯爪般的手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狠狠抓向赵小满无力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手腕!
“啊!”突如其来的剧痛和巨大的力量让赵小满再也无法伪装!她痛呼出声,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了王桂香那双在月光下如同鬼火般的眸子!
“娘…你干什么?!”赵小满的声音嘶哑惊惶,带着真实的恐惧和不解。她本能地挣扎,但王桂香此刻的力量大得惊人,枯瘦的手指如同铁箍,死死钳住她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更让她头皮麻的是,王桂香另一只手里,赫然拿着一个脏污的小陶盒!
借着月光,赵小满看清了——盒子里,是半凝固的、暗红如血、散着刺鼻朱砂和油脂气味的印泥!
“干什么?”王桂香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给你找个好去处!刘地主家!享福去!”她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令人胆寒的冷酷。“省得你留在这里…招邪…害人害己!”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膝盖狠狠压住赵小满挣扎的身体,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粗暴地掰开赵小满因恐惧和抵抗而紧握的右手!她的力气大得不像一个饿得佝偻的农妇,仿佛被某种扭曲的执念赋予了邪异的力量!
“放开我!我不去!死也不去!”赵小满爆出凄厉的嘶喊,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扭动!额心的印记因强烈的情绪和抵抗而再次滚烫,剧烈的头痛伴随着鼻间熟悉的温热感汹涌而来!但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王桂香接下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