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来人的消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刚刚缓过气来的女户联盟再度绷紧了神经。快嘴刘带回的消息语焉不详,只知那曹先生身份不凡,言语间涉及“军需民用”,这足以让最迟钝的人也感受到山雨欲来的压迫。
赵小满听完快嘴刘带着惊惶的叙述,深陷的眼窝里波澜不惊,只是那按在膝上的、枯槁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额心的印记隐隐烫,并非预警危机,而是与脚下土地、与那片日益繁茂的薯田产生着更深沉的共鸣。
“…该来的…总会来。”她嘶哑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怕…无用。”
目光扫过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最后落在那片在秋阳下藤蔓依旧青黑油亮的红薯地上。
“…咱们的底气…在土里。”
“…把这‘土疙瘩’…摸透…种好…”
“…比什么都强。”
她挣扎着站起身,深一脚浅跄地走向那片曾经耗尽她心力、如今却蓬勃如渊的薯田。女户们下意识地跟上,如同追随头雁。
赵小满停在田垄边,深陷的眼窝缓缓扫过起伏的藤蔓,枯槁的手轻轻拂过一片厚实的叶片。肺腑间的灼痛似乎都被这蓬勃生机抚平了些许。关于这红薯的种植点滴,那些一次次用“大地之心”感知、催生、甚至透支换来的经验,如同破碎的潮水,在她脑海中翻涌、汇聚。
她弯下腰,抓起一把黝黑松软的土壤,摊开在掌心。
“…地…”她嘶哑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土壤深处抠出来的,“…要松…要肥…”
“…沙地…不好…要改…”
她没说如何改,女户们却都明白,那是她用命换来的“神迹”,无法复制,但记住了“松肥”的要诀。
她指向埋藏块根的根部隆起处。
“…埋藤…不能深…”
“…横着…浅埋…”
“…节上…生根…地下…结薯…”
她用手比划着深度和走向,简单直接。
她又指向茂盛的藤蔓。
“…长疯了…要提藤…”
“…不让它…乱扎根…”
“…力气…都往…地下使…”
这是她观察到藤蔓疯长与块根膨大的平衡后总结出的经验。
“…怕涝…垄要高…”
“…怕旱…沟要深…”
她指着田地里精心挖掘的排水沟和高垄。
最后,她看向地窖方向。
“…霜降前…务必收…”
“…轻挖…轻放…别破皮…”
“…窖要干…要通风…”
“…留种的…挑好的…单独放…”
她没有引经据典,没有玄奥术语,用的全是女户们听得懂的大白话,甚至带着泥土气息。每一句,都对应着她们劳作中遇到过的问题或惊叹过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