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散场,年轻男人僞装出来的淡定不复存在,他扒着垃圾桶把今晚吃进去的喝进去的吐了个干净。
这也是沈珍珠第一次看到喝吐的人,之前只从祝翘盼和阿姨们嘴里听到过一些可怕的喝醉场面,当下只会拿着苏打水递给男人。
灯光下男人勾起的脊背愈发叫沈珍珠觉得他可怜,沈珍珠轻声安抚他此刻难受的情绪,“您喝点水漱漱口吧,再喝点水应该会好受一些。”
他转头看了一眼同样蹲着的沈珍珠,面上难看,嘴里却道了谢,他的声音和他的年纪长相不符,是那种中年人浑厚粗哑的音色,很刮耳朵。
“不用谢,您才刚吐完,要再吃点饭吗?”沈珍珠想着刚吐完肚子里都是空的,吃点饭垫上或许会好。
男人只是撑着柱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前台扶着,“买单”,沈珍珠也不再多说,把价钱报给了他,看着他扶着门框,扶着栏杆慢慢走远。
下去的路都是阶梯,又陡峭,他喝得这样醉醺醺的,希望不要有意外才好。
做完这一切,沈珍珠将餐厅的灯都熄了,今天站了太久,又各处跑,她想着坐一会再回宿舍,没曾想就这麽一坐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珍珠醒了?”
沈珍珠眼里尚未清明就听到这麽一句话,黑暗中隐约有个温辞的轮廓,他的头靠在桌子上,眼睛里闪着亮光。
刚睡醒尚有些懵懂,沈珍珠问他,“你怎麽在这”,她早已忘记了自己因为太困而不小心在餐厅睡着了。
温辞笑笑,“我还要问你怎麽在这就睡着了呢?”这小姑娘晚上天天失眠,如今倒是不挑地方,靠着桌子睡了个好觉。
是啊,怎麽就在这睡着了呢,说起来这几日睡得确实也好一些,虽然累,但是阴差阳错地促进了她的睡眠。
温辞拍拍她的脑袋,又揉了把她的双颊,然後拉着她的胳膊站起来,温柔地说,“赶紧回去睡吧。”
就这麽一路无言,走到员工宿舍的大门前时,温辞又变戏法一般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铃铛给沈珍珠。
他轻声解释,“今天在镇上见到这铃铛我就觉得很适合小珍珠”,温辞微微摇了下铃铛,鹅黄色的铃铛瞬间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极了沈珍珠那清脆悦耳的说话声,拨人心弦,这铃铛与她,当真是配。
如今这麽晚了,沈珍珠不免有些心疼他,便问,“你今天怎麽这麽晚才回来呀?”
要她说,温辞压根不像来云城旅游的,倒像是来云城工作的,一日日的比她都要忙碌,也不知是去见什麽人去了。
“小珍珠要是想我,那我下次就早些回来”,他故意弯着腰凑得沈珍珠很近,眼睛里全是不正经的笑,轻浮,实在轻浮。
也就只有沈珍珠不恼他了,仍然真诚又呆板地嘱咐他,“下次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吧,天黑了看不清路,太危险了。”
沈珍珠不好意思说,她其实有点害怕云城的夜晚,害怕刚来那日的夜晚,她坐在陌生人的车里看着外面逐渐黑透的夜晚,她的命运不明而心中万千忐忑;害怕下大雨那日的夜晚,空寂的云城她被一只黑狗撵到角落,像只落汤鸡一样窝在檐角独自啜泣,又不得不站起来寻找归路;害怕云城的每个夜晚,她看不清来人,找不见任何一个人,只有陡峭的阶梯,隐在暗处的鬼魅,也许这一刻,也许下一刻,忽然飘过带走她,谁也不知道。
温辞无比温顺,只说,“好,小珍珠要我早点回来,下次我就早点回来”,其实他真的很爱这个等他早点归来的人。
仿佛是外出的丈夫和等在家中的妻子,晚上回来时他给她带些可爱的小玩意,而她说一些贴心的话来安慰他奔波一天的心。
小铃铛轻轻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沈珍珠指着铃铛对温辞说,“下次可以不用给我带这些的。”
“好”,温辞依旧温顺,只是沈珍珠知道,他明日仍然要带的,他总是阳奉阴违,又叫人不好与他发气。
这次他高明了些,知道沈珍珠真的不想总是从他那索取,他于是说,“小珍珠只要早点把我要的蜗牛织好,我给的这些全都不值一提。”
他提起蜗牛,沈珍珠反而心虚,这些天什麽都忙,唯独把那只许诺给温辞的蜗牛忘了,现在工程还有大半呢,不过这也提醒了沈珍珠,等忙过这段时间就真该赶紧给他把蜗牛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