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酒瓶从他手里掉落,父亲脸色憋胀得通红倒在沙发上。弗兰看着那些碎裂的玻璃想起一件事,上次没有任何情绪去做的事情——是自杀。
“弗兰……”
弗兰低头看着父亲,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父亲的脸色变得正常很多。父亲一手抱着那件大衣,另一只手轻轻拽着弗兰的毛衣,他昏昏欲睡在喃喃,弗兰感觉到整个空间都是可怕的酒气。
弗兰此刻很清楚一件事,他刚刚的行为不正常,他到底在想什麽?
我试图杀了他。
弗兰神经质开始发抖,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在这个冰冷的空间里一直发抖,四面八方的冷围猎了他,也许他们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有病。
“弗兰……”
“弗兰……”
“弗兰……爸爸对不起你……”
你怎麽能在这个时刻对我道歉?
“弗兰……爸爸……”
“天啊!别说了!别说了!”他失控地尖叫!
“弗兰……爸爸爱你们……”
“别说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爱你们……”
我要疯了!不要告诉我你爱我!”
弗兰往外跑,男人像是巨大的影子跟随着他,他能闻到那股可怕的酒气,他害怕听到男人的任何声音,他的手几乎握不住把手。
“我爱你们……”
弗兰猛然打开门,他试图逃跑,可熟悉的脸出现在楼道里,他愣住了。
“弗兰,爸爸爱你们……”
酒气逼近,男人拥抱住他,维勒的头发隐藏在鸭舌帽里,他穿着弗兰之前的外套,维勒站在楼梯上仰视他,他似乎没有明白现在是什麽情况,弗兰觉得脑袋里的弦似乎断了,他立即关上了门。
明明现在是白昼,可关上门的那一刻,弗兰觉得有什麽东西在他心里迅速死去。
“弗兰,爸爸爱你。”男人的声音在折磨他。
男人从他的背後滑落,靠着鞋柜呼呼大睡,门轻轻敲响了,弗兰捂住嘴巴失声痛哭。
“老师,老师你听得到吗?”
整个空间里的酒气提示着他,他刚刚究竟在对他的父亲做什麽,痛苦变成了实质性的气味,他快被负疚感折磨崩溃。
“老师,我知道你在听。”
弗兰蹲了下来,拨开父亲的额发,他看着那张颓丧的脸,他轻轻抱住了他的父亲。
“老师,他现在睡着了是吗?”
“老师,你可以打开门吗?”
弗兰没有回答,他浑身发抖,神经质用自己的侧脸贴着男人的额头,他像是赎罪一样。
“老师……老师我不知道怎麽回去,外面是白天……老师……”门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弗兰听到哭声才忽然清醒过来,他将他的父亲放平,然後爬起来打开了门,几乎是同一瞬间弗兰被拽了出去,门被少年猛地关上,弗兰被抱住了。
“弗兰·米勒,”少年的声音完全没有了哭腔,他冷静地叙述一件事,“他在伤害你。”
弗兰愣了一下,他看着压抑的楼道,“是我在伤害他。”
少年的声音更冷了,“是他伤害你。”
“是我,”弗兰的声音哽咽了,“是我,你不知道的,是我……”
“你不应该回到这里,你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维勒分开了一点儿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耐心地劝着语序混乱的弗兰。
“你感觉得到疼痛不是吗,为什麽一次次要回到这里?”
“我想要正常的爸爸!我想要我的妈妈!我就是要回来!”弗兰近乎小孩一样对他喊出这句话。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痛苦和希望,他痛苦的时候,脸上又带着病态的期许,维勒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态,他想起了地下世界的那个沙地,沙地上被垒起小小的堡垒,流沙在迅速滑落。
人鱼说得没错,他确实从不知道弗兰·米勒在哭什麽,但他此刻无法去问究竟发生了什麽。他看着弗兰·米勒黑色的毛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鞋子,似乎从几天之前他就是这样全黑的打扮,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老师,你听我说,无论你做了什麽,是他在伤害你。”
阴霾在那双绿眼睛里蔓延,维勒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一刻入侵过弗兰的世界,但他很明白一件事,那张绝望又带着无限希望的脸具备侵略性。不知道为什麽维勒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脑子里反复出现那个散成一盘沙的堡垒,他的心里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妥协情绪。
“我们去看妈妈吧,弗兰。”
他的手抹去了那张脸上的眼泪,他忽然想把他当孩子来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