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勒随口调侃着,没想到几秒钟之後那双手真的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後下巴犹豫着搁置在他的肩膀上,明明弗兰不算轻,但那些细微的动作,总让人感觉他是某种易碎的东西。
啊……真是怪异。
这种感觉。
弗兰的头发贴着他的脖子,气息离他很近,他感觉到弗兰的呼吸小心翼翼的,维勒忽然不想开口说话了,他就这麽把弗兰背回了工厂。思考再三,他背着弗兰走进了小道,绕过工厂上方的风扇,把弗兰拖上来高台之後,他先从天窗处跳了下去。
“我抱你。”
天空变得灰白,维勒看着坐在通风口的弗兰忽然有些想笑,弗兰的发绳不知道去哪了,散着头发坐在那看着他,脸上还有伤口,看起来很脆弱的样子,但弗兰接触到自己打量他伤口的目光时,就会十分警惕皱起眉。
就像公主呢。
维勒歪了歪头,笑眯眯的,心理充满恶意地想到。
“走开一点儿。”
弗兰皱着眉看着站在自己下方的维勒,他不明白这个年轻人站在那笑干什麽,他只知道对方阻碍他跳下去。
“走开。”
少年不为所动,弗兰看着对方脸上挂着的笑容,忽然觉得这个满口谎话的少年脑子忽然不好使了。
“走开。”
维勒看着弗兰加重语气的模样,心里面再补了一句,确实是公主不是吗?
维勒冲弗兰伸出手,弗兰感觉少年的动作一下子把他激怒了,他咬着牙忍了一会儿忽然升起的无名火,加重了语气,“你觉得我跳……”
“我很担心你,老师……”
这样的光线里弗兰看不太分明对方的眼睛,伸向他的手却看得很明白。
他不想接受那只手,对他来说付出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他很难接受别人的帮助,尤其是对方目睹了他的家庭之後,弗兰简直不想和这个少年待在一个空间。他觉得恐惧,恶心,烦躁,他不想接受怜悯,却又无法让少年难堪。
手心感受到弗兰的温度,维勒轻轻笑了笑,把弗兰抱了下来,背起弗兰。
他知道弗兰因为他这个举动在生气,真是坏脾气的猫不是吗?
在他的父亲面前表现得软弱,任打任骂,像是没有情绪的玩偶,但对外人的一点儿怜悯就能産生过度的反应,在他父亲那缺乏的自尊,在外人面前就变得过剩。
真是蠢。
维勒走了很久终于走到那个熟悉的地下世界,阴暗的环境,畸形的人类,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他不再轻声细语和弗兰说话,因为此刻弗兰回到了他的地方。
他走过那个巨大的水族箱,弗兰的脸埋在他的肩上,他感受到弗兰敏感的情绪,弗兰似乎很讨厌以这副软弱狼狈的样子示人。维勒看着水族箱上的人鱼,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他像是初次夜猎就大获全胜的猛兽一样,用口型无声炫耀。
你看,我的猎物回来了。
人鱼只是深深凝视着他背上的弗兰,然後回到水里。
他打开了空间深处的门,穿过那些诡异的油画,他准备将弗兰放回客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弗兰的伤口,他感觉到身後的人紧张了一下,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于是他也不明白自己出于什麽心理,他转身走向二楼,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你需要人照顾,老师……”
他将弗兰放在自己的床上,凭借烛火,他看着猎物在自己面前露出疲态,他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温柔。
“我不需要。”
手帕轻轻擦拭着他的脸,弗兰看着坐在床边的维勒,忽然感觉很困很疲惫。
“为什麽不反抗呢……”
维勒的声音很柔软,听得他更困倦了,弗兰昏昏沉沉没有回答,他像是以前那样,被打之後身体立刻陷入保护机制,用睡觉来抵御疼痛。
“不要回去,你可以住在这的,好吗?”
“……好。”
“睡吧。”
冰冷的手盖住了弗兰的眼睛,弗兰渐渐陷入梦中。
维勒蒙着弗兰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开了手,端起蜡烛细细打量起那些伤口。
“你知道吗,老师……”
维勒弯下了腰,贴近了弗兰的脸,声音极轻
“你的弱点真是太好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