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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5章 照片（第1页）

第6章第5章照片

在大多数城市，浓夏晚步行一公里不成什麽问题。但此处乃山城，日日高温预警，台阶上上下下，坡道绵延起伏。短短一公里只是直线距离，照样能把人累得满头大汗。

杜若凡已经走了一公里多，确实满头汗。他没坐轻轨，选择步行回家。最开始更多出于巧合，他脑袋里还在想着女人头发上的簪子，想着想着就从天桥的电梯下走了过去，忘记上去坐轻轨。转身折返的那一刻，他再次瞥见了女人，惊觉哪怕发型衣着不同，女人和山坡上的杀人凶手背影别无二致。

等他准备迈上台阶，突然意识到：那女人的脚步放慢了。两人面对而行时，速度差不多。她和杜若凡身高相近，步距应该也会相近。这种慢说明她的步距陡然变小了很多，只能是刻意而为。

刚擡起的脚倏地收了回来，杜若凡动作比思绪要快，他立刻调转方向，没有上天桥，而是顺着人行道步行起来。他没有刻意回头，走了须臾便如芒在背，一会儿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一会儿又觉得只是错觉。看来当特工也并不简单，克制着回头确认的心思像蚂蚁在腿上趴。

一公里後终于等来了一个大弯道，可以用馀光看。可惜杜若凡已经不再心急如焚，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那个女人真的就跟在後面，也许因为她的存在感太强了？不过，他觉得女人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因为在这个大弯道上她明明可以再次放慢脚步躲开杜若凡的视线，但她就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所以转过弯时，杜若凡从馀光中正好瞥见人影。

唐家院子站距他家三公里多，步行要将近一个小时。闷热令人心生烦躁，尤其是在被跟踪的时候。眼看又一个轻轨站的绿色标志牌就在眼前，杜若凡干脆拐进了电梯。

不管了，反正他要坐轻轨回家！

果不其然，他从步梯银色的反光上看到了女人的影子。她确实很漂亮，对向坐电梯上来的人视线都不由自主往上仰，杜若凡知道那些人是在光明正大或偷偷看她。身後的跟踪者比自己这个被跟踪的惹人注目多了。老实说杜若凡也不知道发现自己被跟踪後到底应该怎麽处理，只在脑袋里简单规划了一下路线。

他住在一个颇有年头但又十分繁华的街区。紧邻观音桥，如今已经成了旅游必去的文创社区。尽管这里根本算不上山城路况复杂的位置，但商住混杂和巨大的人流量还是让杜若凡很快就在脑海中整理出来了一条迷宫般的路线。他有信心在这儿成功把女人甩掉——除非女人和他一样从小就住这儿。

不停地复演着那条曲折路线，杜若凡不由自主用一只手攥住了背包的包带。虽然是周二，客流量仍然不减。他逆着人流走，在乘凉的老人们和创意小店前绕来绕去丶甚至拐了一大圈，从菜市场走了一段。夜晚的菜市场比白天更加嘈杂，加紧甩卖的方言充斥在刺鼻的香料味中。市场一面出口坐落斜坡中段，出来是一大段上行的台阶。从菜市场出来，杜若凡三两步跨上台阶，那女人果然跟丢了，大抵已迷失在菜肉的迷宫中。

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些，夜风也随之而来，不凉丶却也不温不火，吹开了几缕额前的碎发。他仍没有直接回家，又在附近绕了几圈。居民楼下“梦萍照相馆”的招牌灯管未亮，透过半拉着的墨绿色窗帘，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架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确定人真的被甩开後，杜若凡长长松了口气。他拍了下手唤醒声控灯，快步走上台阶。

家在四楼，第三层的灯泡刚巧坏了。就着暗淡发红的声控灯泡，杜若凡摸出钥匙开门。钥匙插入锁芯，似乎能听到锁舌在机栝中拧动时的碰撞。门应声开啓一条窄缝，黑暗从中喷涌——

他听到风的呼啸声，二层的灯泡毫无征兆射出亮光。有人跟着他上来了！不，是两个人。惊动灯泡的人身影还未看见，杜若凡已被那阵呼啸的风推进了屋里，他和那人一起，一头扎进屋中的黑暗。

那人似乎未料杜若凡家竟然进门几步就有个桌子阻拦动线，哐当一声闷响，他推着杜若凡，杜若凡的後腰狠狠撞到了桌边上，两人身子贴在了一起。那人一手按住他右手，一手拿冷冰冰的铁器抵住他喉咙。与此同时的是第二个影子窜进屋里，一手按灯丶擡脚踢上了门。两人动作配合分毫不差丶天衣无缝，杜若凡的脑子都还没从那一推中处理完信息，大门已关，脖子也被抵上了刀。

站在门口的人按下灯的开关，白光亮起。她的手还放在按钮上没拿下来，脸上带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杜若凡没有发现，他只微微垂眼，全神贯注看着把自己按在桌边的人。

他们果然不是同一个人，只是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他的胳膊也是这样抵上了那个诡异消失的影子的咽喉，取走了他的性命。也是在那一瞬间，杜若凡蓦地发现，他们的五官其实有着微妙而难以察觉的不同：女人眉眼飞扬，而他面前的这双眼，眼尾微微下垂，像是含着种幽幽的悲怜。

饶是他正用利刃抵着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