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88章离山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体会到了姜银姣说的浑身上下像被大卡车碾过。後背的肌肉酸沉僵疼一应俱全,杜若凡起来活动身体,能听见自己骨节嘎巴响。
倒是个新开始。双生子都还在睡觉,姜银姣又钻回自己的帐篷了,姜丹铅在睡袋里像猫似的摊成长条。看来确实没再发生什麽意外。他看看手表,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八点了,走出帐篷,米粒大小的深坑入口悬在天边,很是明亮。
杜若凡动手加热吃的。姜银姣先醒过来,脸上带着股明显的起床气,先前倒是没发现她有这种问题。不过杜若凡还是尽量轻手轻脚,生怕弄出什麽刺耳的声音让她真的像双生子描述中一样准备打人。
没几分钟姜银姣就彻底清醒了,目色恢复到平时的样子。这对双生子身上最显着的差别,杜若凡一直认为是眼神。姜银姣如果脸上没有表情,眼底就也没有多馀的情绪。她看人时眼神凌厉,不像姜丹铅带着些真真假假的笑意。
“你觉得我怎麽样?”杜若凡走神了,不由说。
“什麽?”姜银姣莫名其妙的,“什麽怎麽样?”
“当我没说。”杜若凡有些尴尬,摆手道。姜银姣皱了皱眉,过去帐篷旁边隔着篷布踢了几脚姜丹铅从睡袋里伸出来丶顶起帐篷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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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温柔点把他叫醒吗?”杜若凡说。
“这还不温柔?我又没使劲。”姜银姣奇怪道,“他有时候叫我还直接给我一嘴巴子呢,你只是没看到。”
杜若凡大惊失色:“真的假的!?”
姜银姣似乎来了兴趣,走回来说:“你们小时候会不会掰手腕比力气?我们不掰手腕,站在对面给对方一拳,谁把对方打踉跄谁就赢了。”
杜若凡张着嘴呆楞了几秒钟,由衷道:“……跟我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
“你想象的是什麽?”姜银姣好奇。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会儿,说:“我以为你们小时候会比较……柔情……”
姜银姣反而更奇怪了:“这只是游戏啊。”
杜若凡无言以对,两人正说着,姜丹铅揉着眼睛从帐篷里探头,他看一眼他,好像突然明白姜丹铅真动手的那种习惯是哪儿来的了。
他一个激灵,迅速钻回帐篷里,把姜丹铅拖回来拉链一拉,未雨绸缪道:“你发誓你不能打我。”
姜丹铅茫然地眨眨眼睛,满是无辜:“我什麽时候打你了?”
杜若凡拍拍自己的脸,姜丹铅冒出句和姜银姣刚才一模一样的话:“我又没使劲。”他摊手,“我真打你,一巴掌就把你打成脑震荡了。”
也是,真打的话那能拦得住吗。
杜若凡拉开帐篷探出脑袋,姜银姣自己先吃起饭来。他现在发现了,姜银姣好像不太在意他们两个私下里都在闹什麽。杜若凡钻出来说:“我算好了,明天走回村里,我们的食物储备刚好够吃完。”
姜银姣头也不擡道:“你不想挑战一下自我今天就走回去吗?”
姜丹铅也从帐篷里钻出来:“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既然来了,顺带扫一圈周围有没有形魄。”
三人收拾装备准备返回地面。负重爬绳比杜若凡想象中要累得多,他爬上来後胳膊已经没知觉了,手腕都在发抖。双生子早恢复了精力过于充沛的状态,姜丹铅陪着他慢慢往上升,姜银姣比两人早了五十多分钟回到地面。她吐槽双生子有多动症,自己也不遑多让,在两块岩石上跳来跳去,模仿鸟的叫声。
两人爬上来时,她的肩膀丶头上,落了一大堆鸟雀。她捡了块石头,在上面刻字,然後抡到坑下面。扑通响声仍没有惊走那群鸟雀,它们就立在她身上,也不动,直到姜丹铅吹了声口哨,那群鸟才哗啦一下飞起,四散开隐进了树丛中。
姜银姣仰头笑着看鸟雀飞走,脸上的神情甚至称得上天真烂漫。她两手抄在兜里,突然说:“我们回去以後应该再去吃顿火锅。”
杜若凡和姜丹铅收绳索,他随口道:“你想吃的话,在宝鸡也可以吃。”
“什麽?”姜丹铅猛地擡起头,“在宝鸡不该吃面食吗?”
杜若凡笑笑,边卷绳子边低声道:“其实她是想家了吧。”
姜丹铅不置可否,杜若凡却看着他又问:“你呢,想家吗?”
姜丹铅想了想,垂眼轻声道:“有时候,在梦里我们会回到昆仑。伴驾在山外才有意义,在外漂泊无定会占据我们生命的大多数时间,也是早就准备好的使命。”
“漂泊……”杜若凡下意识道。他把绳索收进包里,状似不经意,“不过梦萍照相馆和楼上会永远为你们敞开的。”
“别说永远。”开口的人是姜银姣,杜若凡擡头,她走到两人身边,弯腰看向杜若凡,笑嘻嘻的:“永远是关于王母的,我们的生命没有那麽长。”
她第一次冲杜若凡伸手,把他拽起来。姜丹铅挑挑眉,盖好包,蓦地开始笑,笑着笑着他腾地站起来,沿着三人来深坑时的方向一溜烟跑了出去。
“发什麽疯!?”姜银姣在後面大喊道。
杜若凡想追,她拽着包带把他拉回来,说:“别追,一会儿他保准跑回来。”
杜若凡无奈,两人在原地站了须臾,不远处的树後面倏地冒出一颗脑袋,姜丹铅撇嘴道:“你把若凡带的不好玩了。”
“我不是你俩的玩具!”杜若凡试图反抗。
结果姜银姣也开始露出白牙笑,他当即有种不好的预感。
姜银姣说:“我打赌我们两个要是跑没影了,你绝对找不到我们是从哪边来的。”
杜若凡扫了眼地形,眯起眼睛道:“赌五十块钱吧,你俩谁有。”
“五块钱还差不多。”姜丹铅缩回树後,唯有声音飘过来。姜银姣俯身把鞋带系紧,说:“成交。”
她弹射出去,一下子就闪进树林中没影子了。杜若凡出了口气,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气笑了。他冲着双生子消失的方向大喊道:“谁跟你们成交了!”
山林中的雾气随着晨光尽数消散,空气湿润干净,带着草木的青涩。杜若凡打开登山杖,顺着三人来时的方向慢慢走。那几分钟,身边没有任何第二个人活动的踪迹,分辨不出是什麽的鸟和虫子不时轻鸣,杜若凡扬着嘴角,拨开茂密的植被往前。
他生命中独自一人的时间,早已超过了记忆中温馨幸福的三口之家时长。那些独自在山城穿梭的日子,没有孤独,也没有不孤独,只是等待,只是按耐。捡起那枚银光闪闪的弦月簪时,被以胶片丶家具,乃至他自己定格的时间,似乎终于开始松动。
在王母的身体中,时间本不存在。他现在做的,应该只是迈向曾经不被假设的未来。
双生子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