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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95章 姆姆（第1页）

第96章第95章姆姆

当天夜里，三人到达了班戈县休息。

班戈县城非常小，基本上只有一条街。身为国内海拔第二高的县城，大多数住宿都不供氧。旅游业蒸蒸日上，街上甚至有家咖啡馆，晚上还卖调酒。杜若凡虽然暂时还没有什麽高反不舒服的感觉，还是老老实实什麽都没喝，川菜馆吃完饭到酒店就躺了下来。因为想睡个好觉，他做主开了县城设施条件最好的酒店房间。屋里非常暖和，就是没有供氧系统让人有点没安全感。

姜银姣又跑出去溜达了。出于好奇，两人把压缩罐装的氧气打开了一瓶轮流吸了几口，有股类似茶叶的说不上来的冷味。姜丹铅在床上翻滚，杜若凡躺平到他旁边说：“你说我要不要带着氧气枕睡觉？”

姜丹铅把床头的可乐丢了过来，一拧开炸得到处都是。喝了几口，杜若凡又问：“姆姆是个什麽样的人？”

路上，双生子大致提过几句。他们要找的这位姆姆藏名叫曲珍，本名是什麽双生子没提，杜若凡也就没问。曲珍姆姆在数十年前嫁给了一位藏族牧民，後来牧民去世了，她也一直留在牧区为生，理所当然的没有孩子。他觉得这会是一位很有故事的老奶奶，但想象不出来会是什麽样子。

“明天就知道了。”姜丹铅神色温柔，“姆姆是我们族群中最贴近母亲的角色，同时她们也是世界上意志力最坚定的人。”

杜若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天一亮又动身前往扎加藏布。三人走的那段省道301环绕色林错，路况倒比想象中要好。扎加藏布河即将汇入色林错的那段水道蓝得惊心动魄，像一条玉带卷曲在地脉上。跨过扎加藏布河後又开了一大段才找到合适的位置从没有护栏的公路上下来，平坦草原让姜银姣的车技变得更加狂野，她在前面开，魂颠簸着在後面追。

三两只藏羚羊不怕人也不怕车，就在远处观望。杜若凡用安全带把自己牢牢捆在座椅上，感觉自己快高反了。他盯着码速表，犹豫要不要大声叫姜银姣减速，姜丹铅趴在他背後的座椅上，大声喊道：“让我开让我开！”

“我们到底是来飙车还是来找人的！”杜若凡把他的脑袋按回去。

“羚羊！”姜银姣空出一只手指向窗外。杜若凡魂飞魄散，崩不住了：“不许单手开车！”

姜银姣把手放回方向盘，还是难掩兴奋道：“羚羊！丹铅，吓走它们！”

姜丹铅立刻摇下车窗，对着几只羚羊的方向，嘴里突然爆发出一声野兽的嘶吼。这叫声模仿得太逼真了，杜若凡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藏羚羊在栖息地的天敌很少，这声嘶吼成功唤醒了骨子里对猛兽的恐惧，拔腿狂奔。野生动物不惧人只会给盗猎者更多机会，杜若凡摸了摸鼻子，只好说：“好好开车。”

结果，一直到下午三人都没看见牧民活动过的影子。别说人了，就连牛羊都再没看过。双生子的热乎劲早散了，姜银姣也恢复了平稳速度，姜丹铅趴在杜若凡座椅靠背上昏昏欲睡。天就要黑了，如果找不到曲珍姆姆，他们今晚就只能打着发动机在草原上过夜。别说熄火，就是一直停在原地都不一定能扛过夜里的温度。杜若凡有些焦虑，视线正在变暗，紫红色的夕阳渐渐被地平线吞噬。天色彻底暗下来後，他们和姆姆擦肩而过都发现不了。

就在这时，姜银姣取下噬刀，将窗户放下来，刀尖插在了倒车镜与车架的空隙间。她弹了一下刀身，姜丹铅从两座椅之间冒出半个身子，眯起眼睛听。温度骇人，但她要不时伸出手去拨动噬刀，只能继续开着窗户。杜若凡把领子竖起来，又伸手把姜丹铅的拉链拉到最顶上。

大概十来分钟後天就彻底黑了，只剩下两枚车灯照亮前方一小片草地。姜银姣车速放慢，开始全神贯注开车，姜丹铅听着听着，忽然一拍手道：“有了！”

方向盘朝北偏，渐渐驶离扎加藏布的水道。姜银姣基本是抹黑在开，没有提速。极远处的地平线上亮起一枚小小的光点，所有人为之一振。杜若凡抓住了扶手，车向着光点的方向靠拢，随着光点慢慢变大变色，三人听见几声热情的犬吠由远及近。

姜丹铅放下车窗，整个上半身倏地钻了出去，冲着犬吠与光点发出的方向边招手边大声喊：“姆姆！”

又一枚光点亮起，快速掠近。一只脖子上挂着马灯的土狗冲到车边，转了两圈，引着车跑向光点的位置。车大灯照亮了一顶黑色毡帐，有个头发花白丶腰背佝偻的老太太立在毡帐外，半举着油灯。她太老了，满脸都是皱纹，以至于看不出有没有表情。身子佝偻弯曲，但不瘦弱，反而很敦实。那狗毛蓬肉壮，站起来跟她肩膀差不多高，扑在她身上老太太也没有踉跄，只是摸了摸狗头，取下马灯。

车刚停稳，双生子门都不关就跑下去和姆姆拥抱。曲珍姆姆还是没什麽表情，轮流贴了贴他们的脸，嗓音沙哑：“嘎地。”

杜若凡也下车走过去，姜丹铅神采飞扬地冲他解释道：“姆姆说辛苦。”

杜若凡不好意思也扑上去抱住姆姆，弯腰下意识地冲她合掌揖了揖表示尊重。曲珍姆姆摆摆手，引着他们进了黑毡帐。

老姆姆穿着传统藏人裙袍，在藏北生活多年，看上去已经和藏族的老婆婆没有任何区别。进到帐篷里，却能发现她的毡帐内不设佛龛，甚至连象征吉祥的宗教符号都见不到，可见她仍然只信仰王母。帐篷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奶制品味，可能来自酥油或奶茶。陈设相当普通，用以席地而坐的垫子，简单搭建起的床铺，就只有一些生活杂物和做饭生火用的炉子。

帐里没有电器，只用油灯照明。狗卧在门口打量着突然造访的客人，曲珍姆姆给三人斟了热滚滚的奶茶。暖色的火源与烫手的搪瓷碗让人感到与车载空调截然不同的温暖，连心也熨贴了。

姆姆依次摸了摸双生子的手，双生子都很开心，脸上洋溢着向长辈撒娇的神情。轮到杜若凡，她停下来，眯缝着浑浊的双眼端详了他一会儿，开口用汉语道：“辛苦你一路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