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听不进去,没有那麽多时间给自己浪费,可他刚刚又说了什麽?
离开法尔州中心区後,外面的世界没有下雪,天还未亮,公路上只有他在疾驰。
公路延伸向无边的旷野,枯草枯枝迎接着他,他看不到尽头,脑子里回响的只有耳鸣声。
“弗兰,我觉得她很不对劲儿。”
什麽不对劲儿?
他猛地停下车,身体前倾,又靠回椅子。
什麽不对劲儿?
他回头看到了虚弱的姐姐,脑子里的弦越崩越紧,他伸手摸向她滚烫的额头,有一种稳固的支撑在他意识里动摇,他忽然意识到,现在任何挫折都能要他崩溃。
他看向前方,重新发动汽车,他必须立即出发,只要停留他就会忍不住哭。
太脆弱了。
他甚至不能去细想自己的脆弱,脑子里思考着目的地,他不能去管自己的情绪,耳鸣越来越重。
他很害怕,但他很明白,一旦他崩溃,那就完了。
眼泪掉下一滴,就会有无尽的眼泪。
不能哭,不能想。
目的地在公路旁的库房里,走进库房後,浓重的灰尘味向他预示着一件事——接应的人出事了。
呼啸的风穿过平原,他盯着维勒,维勒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人鱼,平静中绝望感很快感染了他和他,他或许该说些什麽,但他没有任何能够安慰的话。
时间每过去任何一秒都让他煎熬,他在这种安静里拆开了贝拉留下的东西,上面是他们三人的出境资料。
他必须做出选择,人鱼烧到说不出话,她的额头滚烫,手心却很冰冷。
“维勒。”
他看着维勒一怔,缓缓擡头看他,他没有任何表情,冷酷地看着他们。
“我先送你走,我们等不了贝拉了。”
维勒盯着他很久没有说出话,维勒不知道以什麽资格要求弗兰必须带走人鱼,他抱着人鱼很久没有回话。
“那……那她呢?”
“下一个安置点,我们必须把她留在那。”
“她会死在那。”
“她这样上路,一样会死。”
维勒眼神变了,明明进入了新世界,维勒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绝望的神情,他紧紧抱着人鱼几乎是哀求,“弗兰,她是我的姐姐,我和她相依为命十多年。”
他控制不了自己遽然後退,他仰着脸以冷漠的神情凝视维勒,一瞬间的疼痛几乎让他控制不住哭,但他不能软弱。
“我只能等到明早维勒,明天天一亮必须走。”
他出门从河里打了一桶水,放在人鱼床前,维勒啜泣着慌慌张张照顾人鱼,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了,他不能忍受维勒沉默的哭,不能忍受这种相依为命的氛围,不能忍受他们都这样脆弱。
库房里留着老旧的鱼竿和望远镜,他在荒野上没有看到任何休息站,他们逃亡慌张没有足够的准备,他再次打开了出境资料,他拿着自己的出入境资料,那是崭新的人生,他看着自己指甲里的血污。
他思考了几秒钟,他没能让任何脆弱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他比任何时候都冷漠。
他把自己的出入境资料撕得一干二净。
湖面的薄冰砸开後,他洗干净了自己的手,带着一身洗不干净的血味,他回到了库房。
维勒的表情很难看,似乎刚刚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他盯着人鱼的眼睛,然後诧异地擡头,人鱼抓住了维勒的袖子。
弗兰不想管他们刚刚聊了什麽,他不想再听到任何事情,他伸手触摸人鱼滚烫的额头。
新年的加油站没有多少水和食物,弗兰心理升出一丝悔恨,但又被强压了下去。
任何悔恨毫无意义。
他只能不断往前走。
他掰开面包一点一点喂给人鱼,人鱼偏了偏头,他眼神一黯交给了维勒。
不去思考人鱼的抵触,不去思考任何会让他崩溃的事情,他必须坚强到最後一刻,奇怪,我的药呢?他摸着自己的口袋,手指发抖。
就这样吧。
他闭上眼睛,维勒拿着望远镜走了出去。
深夜维勒体力不支睡下了,弗兰起床去门外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