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但天空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山门外的古道上,积水未退,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和深秋的肃杀寒意。
那道身影,依旧跪在原地。
萧烬已经在这里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寒风刺骨,湿衣贴身。更要命的是那丹田处空荡荡的虚无感和经脉中滞涩的剧痛,时刻提醒着他如今“修为尽失”的残酷现实。他的身体,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嘴唇干裂出血,眼窝深陷,原本清亮锐利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血丝。湿透的衣衫紧紧裹着他瘦削的身躯,冰冷刺骨,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疼痛,带着沉重的嘶哑声。全凭着一股远常人的意志力和《清心咒》勉强护住的一丝心神,他才没有彻底倒下。
三天了。
师尊没有出来。
甚至连一道传音,一丝神识波动,都没有。
山门依旧紧闭,那无形的屏障冰冷而坚固,将他彻底隔绝在外。期间,有巡逻的弟子经过,目光复杂,或怜悯,或嘲讽,或漠然,但无人上前,也无人敢违逆仙尊之令放他进去。
最初的坚信,在时间流逝和身体极度的痛苦折磨下,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动摇,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师尊……真的不会出来了吗?
难道……我真的被彻底抛弃了?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便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比身体的痛苦更甚百倍!他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大不敬”的怀疑。
不!不可能!
师尊定然有他的道理!
这三天三夜的跪拜,这风雨的洗礼,这饥寒交迫的折磨……或许,这本身就是师尊为我设下的最后一道考验!考验我的耐心,考验我的信念,考验我……是否真的明白了他的深意!
是了!定是如此!
师尊是要让我亲身体会,离开宗门庇护后,世间道路的艰难!是要让我彻底斩断对宗门的依赖,真正学会独立!
他不出面,不解释,正是为了让我自己悟透这一切!
想到这里,萧烬黯淡的眼眸中,骤然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芒!那是一种近乎顿悟的明澈!
我明白了!师尊!
弟子……明白了!
继续跪下去,已无意义。他的路,不在这山门之内,而在山门之外,在那广阔而未知的天地之间!师尊将他“扔”出来,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
一股莫名的力量,自那枯竭的身体深处涌出。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试图挺直那因久跪而僵硬麻木的腰背。
动作缓慢而艰难,每一个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骨骼的咯吱声和肌肉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硬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重新跪直了身体。
然后,他面向那巍峨的山门,眼神不再迷茫,不再痛苦,只剩下一种洗净铅华后的平静与决绝。
他俯下身,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气力,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潮湿、沾满泥污的石板路上。
“咚!”
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