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心心念念的师尊,有心疼的师兄,我这个不亲不近的师叔,也不是第一次被辜负了。”
“哦?”江照月好似看不到他眼里的暗色,仍是明知故问:“师叔在怨我吗?”
傅兰亭没有回答。
他收回了目光,将之倾注在江照月带着笑容的脸上。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其实你师尊说得对,若是没有他给你撑腰,小宝,我现在也许就不是坐在这里等你来了。”
“我可能会把你关起来,又或者做出更过分的事,他问我恨不恨你,我恨的。”
“我恨不得杀了你。”
“你满嘴谎言,骗了我无数回,可既然一开始就骗了我,为什麽不一直骗下去?”
一开始,第一次见面时,在他的崇华殿,那时他对江照月还只有怒火,他当时问她,若她倾慕于他,那姜栖影又该如何?
而江照月的回答是‘难道喜新厌旧只能是男人的天赋?’
之後无数回,他一点一点沉溺,在挣扎与拉扯中慢慢坠落,直到後来姜栖影发现这一切,师徒反目,师徒相争,天下皆知,傅兰亭才在一次次选择中明白过来。
喜欢是假的,爱是假的,连那些温柔都是假的。
他只不过是江照月闲暇时喜爱的‘工具’。
那些自以为是的亲密,在她的真正的真心面前,简直微不足道地可笑。
他嫉妒自己的弟子,嫉妒自己的好友,高高在上的啓灵仙宗变成了一个为爱摇尾乞怜的男人,费尽心思和手段,只是想得到她的垂怜。
傅兰亭怎能不恨?
无数个时刻,他都恨不得杀了江照月。
但直到如今,他却依然还在做着摇尾乞怜的事。
爱和恨本为一体。
此刻他看着面前的女子,透过她温柔的皮囊,窥探她内里冰冷的心,某一个时刻,他黝黑深邃的眸子猛地一颤,傅兰亭握住她的手腕,纤细的一抹。
他握在掌心,感觉到了微弱的凉意。
他看江照月,如从前许多个时刻一样,恨不得掐死她,却又突然地软下心神,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低哑的苦意。
没有了哄骗丶祈求和那些缠绵的亲近。
“就当是骗我,哪怕你的真心,给予我一分。照月,你对我怎麽能这麽残忍?”
江照月仍然静静看他,看他眼里的苦意,看他的暗淡,看他在爱恨里的挣扎。
直至他眼里微弱的渴望都完全消失。
傅兰亭的掌心很烫,像是要灼烧起来一样,可他握着江照月的手腕,那份灼热却无法温暖她的皮肤。
如同捂一块坚冰。
他垂下眼眸,松开了她的手。
不知是不是漫天神佛窥见了他的恳求。
他听见面前的女子幽幽一声叹息。
江照月捧起他的面孔,脸上没什麽表情,语气也很平静,那些僞装的温柔丶亲密和暧昧都褪去,她看着傅兰亭的眼睛,声音清晰而缓慢。
“师叔,人的一生那麽长,爱那麽微不足道,为什麽要纠结这些,及时行乐不就好了。”
傅兰亭看她的目光有些怔怔,他眼睛飞快眨了一下,似有泪意,但他又没有哭,只是声音透出几分沙哑。
“你不能在撩拨我之後再说这些话。”
“可是你要我给你怎样的真心呢?”
江照月弯了弯唇角,她的笑没什麽感情,但也没有恶劣和冷酷,像只是单纯地勾出一个弧度。
傅兰亭盯着她的眼睛,半响,他才闭了闭眼,依然是沙哑的声线:“我知道我代替不了林泊州,可是,至少不该是无关紧要的人。小宝,你玩-弄我的时候,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件工具吗?”
“你为什麽会这麽想?”
江照月依然很冷静,言语清晰。
“我是很怜惜姜师兄,也总想欺负师叔,可这都是感情的一种,欲-望生出百种模样,我当然是喜欢师叔的,师叔觉得我骗你,那要我怎样证明呢?结契吗?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束缚。”
这是她第一次清楚明白地告诉傅兰亭,她没有结契的想法,从前他问她,她都是敷衍或是哄他。
傅兰亭心中未必不知道这一点,不过亲耳听到她这样说,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苦涩从心间蔓延出来。
好在他早就有了准备,因此没有太过纠结,只是说:“你不想结契,我不逼你,但你要答应我,除了你师尊之外,你的选择只会是我。”
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江照月瞥他一眼,还没说话就被傅兰亭看穿了想法,他微微沉下音调:“我不会故意为难姜栖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