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眉眼笑着,皇太后琢磨着,十二岁确实不大,从皇上起,到几个孙子,基本都是到十七八岁,生的孩子才是养住了。
皇太后不放心地叮嘱道:“在外头见到女孩子,可要记得目不斜视。要喜欢谁来告诉祖母,我们不兴乱来的,知道不?家世只要清白就成,可不能”
“祖母放心。”
潇洒自觉,他是一个道士,道士怎么能娶媳妇那?可是他也知道,皇上、皇太后……所有人都等着他长大娶媳妇。他姥爷和姥姥临终的时候,还在念念不忘,说看不到他娶媳妇的那一天了。
潇洒也不和他们争执,只想长辈们开开心心的,安度晚年。
潇洒去南书房,找到皇上。
“要去看二哥和十三哥。”
“去吧。张五哥,你带着十九阿哥去。”
皇上挥挥手,不想再搭理他。
潇洒注意到,皇上的身边多了一个侍卫,张五哥?汉人?
这几年他呆在北京的时候只有一半,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也没多问。
“谢谢皇上。”潇洒给皇上抱拳行礼,和南书房起立的大臣们道别,领着张五哥出了宫门。
昨天,皇上回到北京,命继续圈禁废太子。又命皇四子胤禛与皇长子胤禔共同看守。当天下午,召集诸王、贝勒等副都统以上大臣、九卿、詹事、科道官员等于午门内,宣谕拘执皇太子胤礽之事。
潇洒带着人来到上驷院,看守的人见到十九阿哥,又见到皇上的亲卫张五哥,苦笑着:“十九爷,我们也是差事在身。十九爷,我们对两位皇子没有一点不敬,真的,大爷和四爷看着那。”
潇洒点头,示意阿尔萨兰:“去买了酒菜,你们一起喝酒等着。”
阿尔萨兰:“遵令。”
看守的侍卫们忙着弯腰行礼:“谢谢十九爷。”
潇洒挥挥手,进去那道代表圈禁的毡帷,一眼看到偌大的空地中,二哥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盘坐在地上,闭眼打坐的身影。
身上不再有珠玉配饰,也没有太子袍服,普通人的打扮,头发披散着没梳洗,看着脸上的脏污,也是几天没有洗漱了。
精神气也没了一半了,整个人萎靡着,宛若身上压着一座沉沉的大山,压的他整个人缩成一团也躲不开。
潇洒看着,实在难受得紧。他慢慢走进,蹲在二哥的身边,轻轻唤一声:“二哥。”
二皇子慢慢睁开眼睛,看见是他,浅浅地笑了笑:“十九弟,你回来了。”
“二哥?”潇洒轻轻眨眼,眨去眼里的泪水。
“别哭。”二皇子道,“这是二哥自己选的道路。”
潇洒低声道:“二哥,我听哥哥们说了一些,不明白。昨天和今天都去看了二嫂和侄子侄女们,他们都很好,二哥不用担心。皇上和祖母都吩咐人,不得怠慢了。”
“去看你十三嫂了吗?”
“看了,留给四嫂和十三嫂五万两银子。四哥在积极地要救二哥和十三哥出去。”
“你四哥家和十三哥家里,都穷得很,这番变故,不知道怎么熬过去。……给了银子就好。……经常去看看。”
“我知道,二哥放心。”
“待会儿去看看你十三哥,以后都不要来了。”二皇子不放心他的脾气,“也不要和皇上闹起来,……这事情,太复杂。你四哥一个人在外面,要他折腾吧,锻炼锻炼也好。”
沉默蔓延在兄弟之间。潇洒倔强着,执意要一个答案:就凭二哥的实力和能力,他要解决下面的人的问题,完全可以,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二皇子望着他天真烂漫的面堂,长长地叹口气:“十九弟长大了。”
“二哥?”
少年郞的眼睛,像天空一般的清澈,像海一般深沉,黎明和黄昏,光明和阴影,都在这里自由嬉戏。没有波浪,宛若一汪湖水眏亮初秋的树林。
要二皇子感觉,他浑浊的眼神,只要看着他这平静的湖面,也会和落叶一样哭泣。
问道:“之前十九弟和二哥打坐念经,《道德经》中有一句:‘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何解?”
潇洒:“‘下皆知美之为美,斯不恶已;都知道善之所以是善,斯不善已。’而金钱和权利所有者,是要极力做到‘尚贤使民争,贵难得之货使民为盗,见可欲使民心乱……’世界万物,开始分类,分类的同时,就会分出一个高级和低级,比如宝石是高级的,昂贵的,稀有的。人们自然就会追捧追求,追捧的过程中,有的人没有钱能买到它,所以会杀人抢劫,来获得高价值的宝石。但实际是宝石也只是石头,亮晶晶的石头。达官贵人,普通百姓,犯罪小偷,两军战争,都去争夺这个人们在共识上,达成一致的珍贵之物。而有高级的东西就必然有低级的东西,绿叶衬红花,泥巴对比宝石。人们讨厌做绿叶,讨厌低级的东西,不愿意做低级的事物,人都说农民老土,形象不好,贫贱,低级,当大官大商人,高级,有面子,有身份,别人都蜂拥而至的毕恭毕敬,争着做大官做大商人,都去维护这个大官大商人的体面,贬低农人,分一个三六九等,二哥……”潇洒唤一声,望着二哥,眼巴巴地等着答案。
二皇子笑了笑:“‘万物作焉而不辞’,万物本应都是在做自己,在自己生长,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可是普通人,哪个不是为了两斗米折腰?一辈子为了衣食生存挣扎?二哥是皇家人,二哥很幸运。二哥不缺钱,不用担心衣食住行,二哥有皇上的精心教导,不被世人的思绪左右,有自己的独立想法,有一个自我,二哥想做一个好儿子,想要一个好父亲……”
二皇子苦笑:“二哥贪心了。自从金钱权利被发明出来,三六九等被划分出来,谁可以逃得开这争斗?可是二哥偏偏清醒地贪心了,可是二哥也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一个,被环境左右,不进则退。……十九弟,二哥自己选择了退。”
“潇洒不明白。二哥,皇上老了,皇上牙疼,手抖,再不保养,会有中风。二哥退了,谁来帮皇上?二哥为什么是不进则退?二哥可以一直做太子,做太子不好吗?”潇洒的眼睛里有纯然的疑问。
“好~好~”二皇子面色哀戚,忍住那眼泪含在眼里,不落下来。“二哥以前痛苦于,天底下哪有四十年的太子?现在二哥觉得,做太子真好,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真好。”
“可是,十九弟,皇上还有多少时间?二哥想做一辈子的太子到老,这只是一个奢望。如今天下大变革,其实是天下大乱。保守派和改革派天天争斗,中立派上蹿下跳,你三哥身边的清流天天蹦跶,你八哥身边的汉人士绅们,满洲贵族们天天闹腾……皇上苦苦地维持一个平衡。十九弟……”
二皇子伸手摸摸十九弟剃掉的鬓角,哭着笑道:“二哥身边围着的人,也忍不住了,这些人大多都是为了从龙之功。……二哥打小跟着皇上学习,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自从康熙四十七年南巡回来,二哥就一直在思考,怎么做一个好皇帝,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做一个有为的皇帝,二哥想了这几年,发现,二哥可以做到,却不想去做了。”
二皇子的面容变为冷笑和嘲讽:“这个天底下,值得二哥去做一个好皇帝的几个人,不需要二哥做什么;不值得二哥呕心沥血的人,二哥不屑为之。”
潇洒抿着唇。
二哥起点高,人骄傲,明知道该怎么做,却不肯俯身弯了腰。
二哥在乎的几个人,谁会去要求必须做什么?只要二哥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