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越来越大,活动中心里的老人牌也不打了,纷纷站门口看落雨。有的老头老太受不得凉,赶忙问人借外套披身上。周洋躲在屋外,屋檐再宽也免不了被打上些雨水,加上这急风一吹,身上冻出了些鸡皮疙瘩。他再次焦躁起来:冻倒是不怕,就是这暴雨,现在还有谁愿意去镇上了啊?
陈鑫在上海的空调间里听雨观澜。
今天他一整天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什麽地方怪怪的。待这暴雨突然落下,陈鑫没来由想到周洋,这两天没怎麽和他频繁联系,不知道白月光在干什麽。
周洋蜷在藤椅上,抱着一丝侥幸。他觉得夏天的雷阵雨一会儿就会过去,岂料这阵雨下个没完了,一等就等到四五点。活动中心的老人走得差不多了,老大爷打着伞提醒周洋:
“弟弟,太晚了,别去镇上了吧,回家吧!”
“爷爷……我不是这儿的人!”
“什麽?”雨声太大,老大爷耳背根本听不清。
“爷爷,你知道怎麽去火车站吗?”
“火车站?要去镇上坐!”
周洋彻底傻了。活动室的老人已经走光,最後一个负责人把门锁上,临走不忘关照他早点回家。他一下子慌了神,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可能原本能想出些主意,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周洋第一反应就是慌张。干脆报警吧?他哆哆嗦嗦掏出手机,突然手机响了起来:陈鑫来电。
“喂!陈鑫!”
“喂,洋洋?你在哪儿啊?”陈鑫听着电话里一阵嘈杂,皱起眉。
“陈鑫,我在昆山!”
“你怎麽跑去昆山了?”他边打电话边站了起来,下意识想换衣服出门。
“我在外面,我回不来了!”周洋的语调有些颤抖。
陈鑫立刻冲去房间,一边单手穿衣,一边安慰他:“洋洋,先别急,你把地址发给我,然後找个地方乖乖等我,我马上就来。”
“嗯,我等你。”
周洋挂了电话。他声音发颤是因为饿的。到现在快村民晚饭的点了,他午饭还没吃上,外加这陡然下降的温度,令他格外饥寒交迫。周洋照着活动中心门框上的门牌号,编辑了地址消息发给陈鑫,发完消息他便精疲力竭地蜷在藤椅上不动了。
他呆呆着望着雨,心平静了下来。
陈鑫怎麽样都能找到我的。
周洋头靠在椅背上找了个最舒适的位子,渐渐呼吸放缓,不知不觉睡着了。也不知睡了有多久,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感觉身上温暖了起来,有人正轻呼他的名字。周洋睁开眼睛,看到陈鑫拿着外套把自己搂在了怀里。
“陈鑫,你来啦?”
“嗯。睡醒了?”
“没有……”还想睡。
陈鑫笑了:“太晚了,醒醒吃晚饭了。”
周洋揉揉眼坐直身子。他发现雨已经停了,天空一碧如洗格外宁静。燕飞无心,河畔点点低尝。黑墙白瓦独清苦,无言商略那场黄昏骤雨[3],仿佛下午的暴虐发生在另一个时空。
“几点了?”
“快六点了。”陈鑫把他拉起来。
“陈鑫……”
“嗯?”
周洋迟钝地看着陈鑫,脑子刚睡醒有点懵懵的,说话声音很好听:
“你怎麽才来啊。”
[1]自豪歌(蓝猫来敲我家门)歌手:葛平
[2]《金刚经》原文:风来竹面,雁过长空。
[3]宋姜夔《点绛唇》原文: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