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请”到集团内部指定的谈话室。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纸张油墨混合的气息。
“顾安,请坐。”张董事声音平稳。
顾安拉开椅子坐下,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指节微微泛白,面无表情。
“今天请你来,主要是就顾全胜生前的一些经济往来和个人情况,向你了解核实一些信息。”张董事开门见山,语气公式化,“希望你如实回答,配合内部调查。”
“你问。”顾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据我们了解,顾全胜在城西‘云顶山庄’拥有一套别墅,登记在一位名叫林薇的女性名下。这套别墅的购房资金来源,你是否清楚?”
林薇那个情妇的名字!父亲居然用她的名字买了别墅!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依旧平静:“不清楚。我父亲的经济情况,我从不干涉,也不了解。”
“是吗?”张董事锐利的目光扫过顾安的脸,“那顾全胜与林薇女士及其所生之子顾林的关系,你之前是否知情?”
顾安的指尖在膝盖上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擡起眼,迎上张董事的目光,眼神坦荡而冰冷:“不知情。直到车祸之後,网上曝光,我才知道。”
“顾安,”旁边的小李擡起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据我们调查,你名下有一张银行卡,在去年十月,曾向一个名为‘许念之’的账户转账人民币二十万元。这笔款项的用途是什麽?与顾全胜是否有关系?”
他给许念之转钱,是为了支付医疗费的。那是他瞒着沈瑜,偷偷转的!与父亲毫无关系!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笔钱会成为什麽?!
“这笔钱,”顾安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微微发紧,“是我个人行为。与顾全胜无关。用途是私人借款。”
“私人借款?”张董事挑了挑眉,“借款给谁?许念之是谁?与你是什麽关系?借款用途是什麽?是否有借据?”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雹般砸来!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切割着顾安紧绷的神经!他不能说!不能说许念之是沈瑜的母亲!不能说是因为沈瑜母亲重病!否则他和沈瑜的关系立刻就会被挖出来!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这将是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
“许念之是一位朋友的母亲。”顾安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她当时生病住院,急需用钱。我借给她周转,没有借据,私人交情。”
“朋友?”张董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锁定顾安,“什麽朋友?叫什麽名字?做什麽的?这笔钱数额不小,没有借据,仅凭私人交情?顾安,请你解释清楚。”
顾安几乎喘不过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他不能说出沈瑜的名字!绝对不能!
“我丶我…”顾安的喉咙像是被什麽东西堵住,声音干涩嘶哑,“我记不清了,是很久以前的朋友。”
“记不清了?”张董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顾安,请你端正态度!配合调查!这笔二十万的转账,时间就在去年十月!你身为集团总经理,个人账户大额资金往来,对象身份不明,用途不清,没有借据!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否存在利益输送?或者是顾全胜通过你进行的某些特殊安排?”
“没有!”顾安猛地擡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张董事,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这笔钱!是我自己的钱!跟顾全胜没有任何关系!跟任何人!都没有利益输送!我再说一遍!是私人借款!私人交情!”
“私人交情?”张董事冷笑一声,“顾安,你的私人交情,价值二十万?而且连对方名字都记不清了?这恐怕很难让人信服吧?”
顾安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他死死盯着张董事:“你们到底想怎麽样?!我父亲死了!你们还要怎麽样?!揪着这些不放?!是想证明什麽?!证明我顾安也是跟一样拿了公司的钱?!啊?!”
“顾安!请注意你的态度!”李姓记录员厉声喝道。
张董事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他看着顾安失控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顾安,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张董事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却带着更深的压迫感,“但组织调查,必须实事求是。任何疑点,都必须查清。这不仅是对顾全胜负责,也是对你负责。请你冷静下来,好好回忆一下。那个‘朋友’到底是谁?”
顾安死死咬着牙关,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他看着张董事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记录员手中那支随时准备落下的笔。
他不能说!他不能把沈瑜拖下水!可是不说这笔钱将成为他无法洗脱的污点!成为钉死他和他父亲棺材板的又一颗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