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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幻觉（第1页）

林浔沉默着，似乎在仔细感知。病房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放轻了。

几秒钟后，林浔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基线逻辑思维已恢复。核心记忆存储区未检测到物理性损伤。但……”

他微微蹙眉，像是在检索一个庞大而混乱的数据库，“情感映射模块……反馈存在大面积静默区域。所有指向数据链路……无响应。o。”他报出了一个冰冷的错误代码。

“情感映射模块静默……”小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核心记忆没事就好。那个‘情感映射模块’嘛……有点麻烦。这算是你意识里高度活跃的一个‘动态进程’，承载了相当一部分非结构化情感数据和社交交互协议。被这种强度的‘污染’直接冲击，相当于那个进程的堆栈和寄存器被物理性覆写了，连个dup（内存转储）都没留下。”

他叹了口气，“重建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除非你能找到消失瞬间的完整‘备份’或者奇迹生。这损失有点大啊。”

“林浔……你没什么大事吧？”宛瑜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住林浔的手。她虽然不太懂那些术语，但“重建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损失有点大”这些词像冰锥一样刺进她心里。

胡一菲看着林浔平静却难掩苍白的侧脸，又看了看小黑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混乱波形，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愤怒涌上心头。

她猛地一拍床头柜，上面的水杯都跳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不管那鬼地方有什么妖魔鬼怪！敢动我们的人，这事没完！林浔，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小黑，把你那破仪器收好！子乔、美嘉、关谷！你们三个，跟我出来！”她的目光扫过那三个脸色惨白的知情者，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把你们知道的，关于爱森公寓和青山精神病院的事，一个字不落地，给我说清楚！”

胡一菲强大的气场暂时压下了病房里弥漫的恐惧。子乔、美嘉、关谷被她点名，身体都是一僵，脸上露出“完了”的表情，但在胡一菲的积威之下，只能像鹌鹑一样，垂头丧气、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她走出了病房。

曾小贤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林浔，又看了看胡一菲的背影，最终还是责任感与好奇心占了上风，也赶紧跟了出去：“等等我一菲！我给你做记录！”

展博也紧随其后，他感觉病房里的氛围很奇怪，不适合待下去。

病房里瞬间又安静下来，只剩下林浔、宛瑜和小黑。

小黑没走，他还在捣鼓他那个仪器，对着林浔的脑袋比划着，似乎在采集什么残余数据。烤肉袋子的香味在消毒水的气味中显得有点突兀。

宛瑜看着林浔，眼中充满了心疼和后怕。她轻轻拿起一个苹果和小刀，坐在床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削着果皮，试图用这种安静的方式陪伴他。长长的苹果皮一圈圈垂落，她的手很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林浔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的脸上，留下明暗交错的条纹。

他的世界从未如此安静过。

没有了湘君在意识深处喋喋不休的吐槽、天马行空的建议或者突如其来的接管，只剩下他自己冰冷、精确、如同精密钟表般运转的核心思维。

情感映射模块的大片静默区域，像硬盘上被物理损坏的扇区，留下无法读取的空白。他尝试去回忆一些与湘君相关的片段——湘君在酒吧里与人谈笑风生，湘君用他的身体吃熔岩蛋糕时满足的喟叹，湘君嘲讽闪电峡时的冷酷刻薄……那些数据化的影像和声音记录还在，但其中蕴含的、属于湘君独有的那种“鲜活感”和“情绪张力”，却如同被漂白褪色，只剩下空洞的框架。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缺失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意识核心上。那不是悲伤（悲伤模块似乎也处于静默区），而是一种系统性的功能残缺带来的不适和……空洞。

他就像一台被强行卸载了重要交互模块的级计算机，虽然核心运算能力仍在，却失去了与“外部世界”进行流畅、生动、非结构化交流的桥梁。

「损失率评估：情感交互效率下降，社交适应性降低，非逻辑决策模块缺失……」

「重建方案可行性：低于o。数据源不可恢复。」

冰冷的自我诊断报告在思维中生成。

就在这份报告落成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极其飘忽、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杂音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最深、最静默的某个角落里，极其短暂地划过：

「……哈……零……点……一？……看不起……谁呢……」

那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带着熟悉的、属于湘君的那种特有的、混合着嘲讽与不服气的语调！

像一粒微弱的火星，在绝对黑暗的虚空中骤然闪现了一下，随即又湮灭无踪，快得让人怀疑是否只是神经末梢的一次偶然放电，或是极度渴望下的幻觉。

林浔猛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正好，病房里只有苹果皮被削断的轻微“啪嗒”声，和小黑仪器出的规律滴答。宛瑜将削好的苹果递到他面前，脸上带着温柔的、小心翼翼的询问：“吃点水果？”

林浔的目光越过那个晶莹的苹果，落在宛瑜写满关切的眼睛里，又缓缓移向窗外明净的蓝天，他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片刚刚被宣告为“静默死亡区”的意识废墟深处，一颗微弱的火种，似乎……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那究竟是幻觉？是系统崩溃后残留的数据幽灵？还是……一线渺茫到近乎不可能的希望？

他不知道。

冰冷的逻辑无法分析，缺失的情感模块也无法提供反馈。

他只知道，那片死寂的虚无里，似乎并非绝对的真空。有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极其微弱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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