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
这段时间沈暄一直都扮作沈旭的侍从跟在沈旭身边,为了避免被楼缜认出来,几乎从不在他面前露面,加之几乎整个军营的人都在帮他遮掩,他很轻易就蒙混过关。
他跟着行军队伍一路往东,一边在暗中盯着楼缜的一举一动,一边搜集他私联朝臣的罪证。楼缜发出和接到的每封信都要先在沈暄手里过一遍,然後才会被送到楼缜那里。他给谁写过信,与谁来往更加频繁,信中是什麽内容,沈暄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并整理成册。等到了荣京城,这些证据的数量和关键程度足以在审判时让楼缜一辈子呆在大理寺牢狱之内,永世不得翻身。
他拿着各种证据,趁楼缜带人与楼川对战,被楼川派来接引的沐剑带回了俨王府。
只消再等一日,等楼缜明日逼宫,一切便都算结束了。按照楼川之前跟他说过的打算,楼缜一进宫门,队伍里楼川的人顷刻就能将楼缜的几千亲卫控制,进而楼缜就会像是瓮中之鼈,饶是他有天大的本领,也休想再逃出去。明明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在进行,但不知为何,沈暄今夜总是睡不安稳,总觉得会有什麽事情发生。
夜色寂静,耳边只能听见低低的风声,和炭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沈暄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准备起身再去把自己手头的文书理一理。
双足才刚碰到地上的鞋子,身体还没来得及从床帐中出来,忽然肩上传来一道大力,整个人又被推了回去。
沈暄险些惊呼出声,但很快鼻息间就闻到独属于楼川的,带着些许寒凉的冷铁气息。他又镇定下来。
“凉……”他轻声说。那原本准备直接压在他身上的男人的动作就顿了下,转而先脱掉了身上的轻甲。沈暄坐起身来,笑看他动作,被早已经心痒难耐,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的楼川压住後颈,狠狠亲吻一番。
彼此身上的气息交缠着,呼吸变得溽热不堪。明明分离了几个月的时间,可那些可能会由光阴带来的隔阂在他们之间却恍若无物。他们只是亲昵着,思念彼此的心情就沿着一切能接触到的肌肤在彼此之间互相传递。以至于刚分开的那麽一个瞬间,几乎让人觉得,他们其实本就是一体。
沈暄的眼梢沾着雾蒙蒙的颜色,再开口时,声音都是哑得。“怎麽这个时候过来了?”
楼川擡手捧着他的脸。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一味描摹着沈暄的脸颊五官。半晌,疼惜地道了一声,“皮肤糙了。”
到底是在外面奔波了几个月的,条件自然比不得在荣京城中。糙也是难免。沈暄失笑,却故作羞恼,“怎麽,这就嫌弃我了?”
“怎麽会嫌弃?”楼川叹息。长臂一展,将沈暄揽进自己怀里,两人面对面躺下,蜷缩在尚带着沈暄体温的被褥里。近乎是喟叹着对沈暄低声道:“我很想你。”
想到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难以入眠,想到从知道沈暄就在京郊开始,就每时每刻都想见他,想到静不下心处理案前那些多如牛毛的公务,想到……一得到今天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不是轻松,而是终于能见沈暄的庆幸。
他紧紧抱着沈暄。沈暄单薄的脊骨在他手掌底下的感觉是那麽明晰,又让他感觉心疼。
“好像又瘦了。”他喃喃。
沈暄蜷在他胸前,紧攥着他的前襟。声音闷闷地说:“那你把我喂胖一点。”
两人相拥良久,才从那种感情澎湃无处宣泄的感觉中抽离出来。他们凑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像寻常夫妻那样低声说着温黁软语。
“你呢?”两人分明已经挨得这样近了,楼川的一只手却还是不住地卷着沈暄鬓边垂下的一缕长发。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轻触到沈暄的面颊之上,带来一阵细微的粗粝痒感。沈暄干脆抓住他的手,“我什麽?”
“你大晚上不休息,要去哪里?”
“我睡不着。”又将牵着的楼川的手捂在自己心口。“总觉得有些心慌。想下去看看书呢。”
“本来眼神就不好,晚上还是歇歇吧。”楼川的手指在某处“不经意”的轻轻搔过,惹得沈暄浑身一震轻颤,赶紧要把这只咸猪手拿开,但他是自己放上去的,楼川又怎肯罢休?两人闹腾一阵,寒凉的夜色里,闹出了一身热汗。无奈沈暄力道比不得楼川,到最後整个人都被楼川擡起来放在了身上。最终只能羞恼骂道:“你个流氓!”
楼川“唔”了声,笑道,“你也只会骂这两句。先前是只问我脑子里都在想什麽,现在有关系了,就只会骂流氓。”
这话让沈暄的脸颊烧了起来,他趴在楼川身上,面颊侧着,能清晰听到楼川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
规律的声音让他感到十分安心。他身心放松地将楼川当成了个舒服的人肉垫子,装傻充愣说:“什麽关系,我怎麽不知道?”
“自然是医师和患者的关系。”楼川垂下头,嘴唇轻碰了碰沈暄的额头,含笑说:“沈大人说自己心悸难耐,吾自当尽心竭力,帮忙缓解。”
说着就又要上手,但现在夜色已深,再闹下去,两人就真的不用睡觉了。沈暄赶紧抓住人要作乱的手。又擡起头,再对方唇角上讨好亲了几口,才算将此事按下。又问起最开始没得到回应的问题。
“说真的,已经很晚了,你还不走吗?”
“赶我?”楼川眯着眼睛。
“不是。”沈暄擡起亮晶晶的眼睛看他,柔声说:“明天不是还有一场大战吗?你此时不回去,万一明天精神不济,受伤了如何是好?”
楼川说:“不会受伤。”
沈暄却不赞同,“即便再有把握的事情,稍不留神也容易……”
话音未落,楼川又强调说:“不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