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这边请!”当地前来接应的招商局龚科长早已等候在招商局门口,黝黑的脸上堆着热情的笑,“我们给您安排了招待所,先歇歇脚,下午就带您和其他老板去看工业区。”
“好的,谢谢龚科长。”张美云的回应清晰温和,标准的普通话让招商局众人不由愣了愣。他们原以为所有港商说话总会带着些拗口的腔调,这般利落的表达让大家互相对视一眼,眼底都暗自多了几分欣喜。
涉外宾馆的大堂敞亮开阔,装潢透着雅致。最惹眼的是中央的“故乡水”景观——清冽的流水绕着嶙峋奇石潺潺淌过,几尾红鲤在澄澈的池水中悠哉悠哉地摆尾游弋,为整个大厅添了几分灵动诗意。
墙上贴着“欢迎外商投资考察”的标语,红底黄字在光影里格外扎眼。
客房内更是处处用心,实木家具泛着温润的琥珀光泽,床架的雕花、衣柜的把手、书桌的边角都打磨得精巧圆润,可见工艺精湛。床上铺着的高档棉织品触感细软,淡雅的缠枝纹在素色面料上若隐若现。客房还配有地毯和丝绒窗帘,色调与家具浑然相融,让整个空间都浸在融融暖意里。
宾馆的餐饮选择也颇为周到,除了能尝到家乡味的中餐厅,还设有格调迥异的西餐厅。
龚科长殷勤地介绍:“张女士,要是喜欢西餐我们宾馆也有供应,西餐厅就在这边,请随我来。”
“辛苦龚科长了。”张美云客气道。
“不辛苦不辛苦!”龚科长连忙摆手,眼角的笑纹挤得更深,“有哪里不满意的您随时跟我提,千万别客气。”只要这些港商能留下来投资,别说带路介绍,让他做什么都愿意——他们这儿是真的太缺投资商了。
西餐厅内,白色桌布熨得笔挺如镜,水晶餐具在暖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银质烛台静立桌角,浓郁的欧式风情裹挟着优雅与浪漫扑面而来。可当目光越过窗棂,望见外面一众灰墙黛瓦的朴实建筑时,又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割裂感。
张美云放下行李,拧开水杯喝了口温水。窗外的景色算不上精致,甚至带着些乡土气息,却莫名让她感到安心。
下午去考察的工业区还在起步阶段,土路被车轮碾出深深的辙痕,几栋刚盖起的厂房裸露着红砖,窗户上甚至还没来得及装玻璃。但当地干部介绍起政策时眼里的光,还有围过来看热闹的年轻人脸上的好奇与期待,都让她感觉无比亲切。
“张小姐,‘三来一补’政策我们是实打实落实的,土地使用费减免三年,水电优先供应,工人您尽管挑,都是附近村镇的年轻人,肯吃苦!”干部拍着胸脯保证,手里的文件夹边缘都磨得起了毛,里面却整整齐齐夹着各种审批流程和优惠条款。
张美云蹲下身,抓起一把脚下的黄土,指尖触到泥土里混杂的碎石,带着阳光晒过的温热。她望着眼前这片尚显荒芜的土地,眼睛却仿佛已经穿透时光,看见日后厂房林立、机器轰鸣的辉煌景象。
过了两天,她给郑浩天打去长途电话。听筒里的电流声滋滋作响,郑浩天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牵挂:“内地还住得惯吗?那边蚊子多,记得多喷点花露水。要是手续难办,就先回来,咱们也不是非要在内地开分厂。”
“挺好的,”张美云望着窗外招待所院子里那棵老榕树,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影子,“地方现在看是偏了点,但招商局的人都很实在。我看了几块地,打算先盖两栋厂房,把玩具厂的分厂建在这边,寰宇科技电子元件的组装线也可以迁过来试试。这边不仅房租低,人工也低,以后要是展起来了,肯定比港城大有前景。”
郑浩天挑眉:“你就这么看好?”
“嗯,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
“信信信,我老婆什么时候看走眼过,”他的声音忽然软下来,“那你还要多久回来?我想你了。”
“大概还得一个月吧,这边批地、跑手续的事,总不能全丢给苏文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还想回祖宅看看,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那些亲戚如今怎么样了。”
“行,那你早点回来。”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要不是集团、电子厂还有社团里其他一堆产业实在脱不开身,他恐怕早就追过去了。“
“嗯,放心,我办完就尽早回去。”
电话那头传来郑浩天低低的笑声:“我就知道你看准了就不会回头。缺什么跟我说,资金、设备,我马上让人送过来。对了,大辉今天还问起你,说要是内地需要盖厂房,他手里的施工队随时能调过去,阿豪说等你看好地方了,他下次也去内地开分厂,到时两个厂就挨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张美云心里一暖。这些年,他们早已不是孤军奋战。
挂了电话,她铺开带来的图纸,在台灯下勾勒起分厂的规划——车间的布局、仓库的位置、甚至连职工宿舍的也画了个简易草图。窗外的虫鸣渐渐稠密,像在为她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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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好厂地,画好图纸,剩下跑手续、盖厂房、招人的事情她就全都扔给了苏文渊。
这次回内地,苏文渊可是无比激动,主动请缨,张美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笑话,就算他不说,自己也是要把他带上的。
谁让他现在也是厂里的股东之一?有这么能干的工具人,她干嘛非得自己累死累活?
苏文渊行李箱里塞满了给老家亲戚带的各种礼物,o多岁的人了,说起故乡的街巷时眼睛亮得像孩子,这么多年没能回家看看,他心里的愧疚早已攒成了沉甸甸的念想。
张美云向涉外宾馆前台说明,接下来要回乡探亲,次日便离开了这里。
上面早已对所有外商做过详尽背调,她心里有数,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找她。
她随意找了家招待所住下,晚饭后便静静等候。
果然,刚看完半本书,窗外就传来极轻的吉普车引擎声。
窗帘被夜风掀起一角,她望见车灯在暗处闪了两短一长,当即拎起箱子从消防通道绕到后门。
开车的是位面生的年轻军人,见了她抬手敬了个礼:“江德华同志,车备好了。请跟我走,上面的领导要见你。”她点点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一切都在静谧中进行,没有惊动任何人。
飞机于凌晨五点降落在都机场,停机坪上,一辆黑色轿车早已等候。
车子一路平稳驶入zhong南海,她被引着走进一间宽敞明亮的会客厅。当看清沙上坐着的那位老人时,江德华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瞬间涌上心头,让她下意识挺直了脊背,郑重地敬了个礼:“领导好!”
见她进来,老人笑着起身伸出手,掌心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度:“好好好,德华同志,可把你盼来了。”
江德华赶紧伸手握住,艾玛,这可是老领导的手,得多握握。
他目光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一路辛苦了,来,看看这位还认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