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葶月心绪定了下来,“陆愠怀疑我和太子有私。情,势必不会放过我,可我已决意留在扬州,他要回长安复命,咱们只能跑。”
元荷听着着大逆不道的话,吓得唇齿打颤,“可,可是姑娘日后我们再回到镇国公府,该如何自处呢?”
沈葶月想了想,“就说我留念娘家,想多待些时日,反正陆老夫人看不上我,一心想让我跟她孙儿分开,她好趁机塞妾,她巴不得我不回去呢。”
元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和离了以后姑娘可要怎么办?当年那场战事,侯爷的死因还没完全查清楚,姑娘失去了世子夫人的身份,有些事咱们再想打听,就难了。”
其实元荷说的这些,沈葶月何尝不知,只不过她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
从前她觉得她可以,哪怕陆愠在床笫间处处刁难,给她难堪,哪怕在国公府生存艰难,人人都不看好她,她也不想放弃。
可如今谢逊和孟娴已死,揭开谢瑶的真面目也指日可待,她心里无端的松了口气。
她不想把自己逼得太紧,太死。
以后的日子,走一步算一步。
何况,陆清不是说父亲的死和太子有关么。
凭太子刚刚的举动和神态,和那股隐隐逼近的热意,她明显觉得太子对她的情意,不同寻常。
若总会再见,她便见招拆招。
她现在身上有钱,有钱就好办事,就可以置办一处宅子,先有一个容身之所。
她们只要能在长安城先扎下根,日后的事儿便可徐徐图之。
沈葶月越想越觉得有希望,宽慰道:“以后的事儿走一步看一步,先把东西收拾好,天一擦黑就去当铺,那些首饰太沉了,要换成飞钱。另外,去一趟徐云娥家,让她们知道咱们此刻就在扬州宋宅,另外,要露点富。”
徐云娥贪财如命,如果知道她和陆愠在扬州,不得些好处,岂能善罢甘休。
若只是银钱,陆愠自会应允,只是她那个“弟弟”,如今也到了谋事的时候,徐云娥怎会放弃镇国公府这条大鱼。
元荷顿时点头,小脸坚定:“无论姑娘做什么,奴婢都听您的,奴婢即刻就去。”
此刻陆愠还没回来,元荷带着刚来扬州时陆愠买的那一大箱子珠宝从后门溜出去了。
一炷香的功夫,沈葶月听见了大门口传来的动静,除了交谈声,脚步声,还伴随着马儿和香车偃旗息鼓的声音。
是陆愠回来了。
她黛眉微蹙,生怕他会来自己这儿,可好在等了许久也没见那道恶心的人影,反倒是她院子里的脚步声比以往更加亢长,嘈杂。
她隔着楹窗的缝隙去看,比以往足足多了一倍。
是真怕她跑了。
沈葶月轻捂着胸脯,细眉之下的水眸静静想着对策。
今儿下午被他逼得狠了,把实话说出来了。陆愠此刻怕是绑也要把她绑走。
眼下,就只看明日徐云娥能不能把她留下了。
她对她这个所谓的“生母”,其实还挺有信心。
——
翌日一早,便有丫鬟走到廊下催促询问夫人起床没,再过一刻钟就要启程了。
沈葶月已经起身洗漱,此刻正坐在妆奁下梳妆,海棠色的缎面上襦,下配月白色曳地流光裙,铜镜中的女子姣好的容貌精心装饰了一番,眉若飞月,婷婷如春,一颦一笑间,更有落雪凝脂之态。
她转眸看向一旁的黄花梨木方桌,上边是元荷整理好的包袱,有她们主仆二人换洗的衣裳,床单,洗漱的帨巾牙粉,另有两千贯飞钱藏在其中。
从长安出来时,沈葶月便将能带走的飞钱都带着,昨夜元荷去当铺把那价值六百贯的首饰折了四百贯出来,她们点灯熬油的对了半宿账,刚好两千贯!
这些钱足够支撑着她干接下来的事了。
沈葶月慢吞吞的吃了个早饭后,这才让元荷开门。
廊柱下的小丫鬟有些焦急,满头大汗,赫侍卫一早亲自交代的活,她可不能把夫人看丢了!
见沈葶月终于露面,小丫鬟如释重负,上前道:“夫人,马车都备好了,就等您呢。”
沈葶月抬头看了眼艳阳天,透过暖融融的光圈,她依稀看见了从前在甜水镇那四方小院的日子。
几个月不到,徐云娥是转了性?
上门的钱都不要了?
她旋即摇头,她在徐云娥手下熬了十六年,徐云娥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
“走吧。”沈葶月淡淡道。
三人穿过垂花门,顺着影壁下的阴凉处走,又上了一座堆砌的石桥,来到了正门。
刻着“宋”字徽记的马车在小巷中排排而立,侍卫牙兵众多,沈葶月一眼便瞧见当中最耀目璀璨的身影。
他偏着头,似乎在交代什么。
听到她来的声音,陆愠抬起眸,看了过来。
小娘子出尘纤细,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为那昳丽的海棠娇容镀上了一层柔美的光芒,雪绸白裙摆上的浮光流影都显得如梦似幻。
不可否认,她的美较为从前的纤细娇弱,不知何时,平添了几分坦然从容。
四目相对间,沈葶月瞧出了他眼底的血丝,心中忍不住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