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昨夜我差点死在宫里”愣是让小寒憋了回去。
沈葶月看了眼陆愠,只看他眼下的乌青便知道他没睡好。
送一个大活人出宫,何况还是太子盯上的人有多不容易,要费多大的功夫。
即便陆愠和小寒都不说,她也清楚。
小寒见气氛有些不对,起身轻声道:“姑娘,我去采买一些肉菜和物件,再回宅子好好收拾下,想必陆大人还有话和姑娘说。”
沈葶月从腰间掏出钥匙给小寒,想起了元荷也说过这话,她道:“好,那我去把元荷接回来。”
陆愠眉眼凝住,欲言又止。
小寒走后,沈葶月起身朝外走去,路过陆愠身边时,她脚步顿了顿,还是说了句:“多谢你。”
陆愠抬了抬手,悬在半空,试图抓住些什么,却还是僵住了,又放下。
沈葶月朝梨苑的方向走去,很快,陆愠跟了上来。
清晨的日光落在两人身上,透出两道般配的壁影。
陆愠嗓子发紧,“你那个小丫鬟,不在那了。”
沈葶月脚步未停,也没搭理他。
她才不信呢,前后不过十日功夫,元荷肯定在家等着她呢。
陆愠沉默,还是寸步不离的陪着她走。
沈葶月步伐越走越快,许是太久没见到元荷,许是陆愠那句话让她起了疑心。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有种不安的预感。
一炷香的功夫,她到了梨苑,几乎是小跑着过去推门,这一推门,她那悬着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日头高升,云层浅白,郁郁葱葱的树影洒落在地上,和熙又安静。
院中一树一景都和她离开时一样,墙壁下的花花草草开得比之前更茂盛了,枝叶上还有晶莹剔透的露珠。
若没人精心侍奉,花草怎么能开得这样好?
沈葶月偏头看了眼陆愠,微微挑起的眉梢似乎在埋怨他骗她。
连她自己也意识不到,她为何会忽然看一眼身边的男人。
陆愠抿起唇,那伤人的话踟蹰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下去。
要他怎样告诉她这个噩耗呢?
沈葶月没再看他,转身朝堂屋走去,边走边喊:“元荷!”
无人回应。
她推开了紧闭的房门,铺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檀香味。
她想起来了,元荷采买那日还抱了尊金菩萨回来,说姑娘日子太过坎坷,静下来的时候拜拜菩萨,许许愿,说不得可以保佑姑娘日后平安顺遂。
沈葶月顿时朝内室走去,那尊菩萨就被元荷放在她内室的小隔间里。
她绕过屏风,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惊呼出声。
香线燃了半截,香灰洒了一佛堂,蒲团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已经干涸,拖出了长长的一条。
她身子一软,几乎要跪了下去。
视线突然一片漆黑,淡淡的雪松混杂着冰冷的触感覆在她的眼睛上。
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是太子。”
陆愠蒙住了她的眼睛,轻轻安抚着她的脊背,“今早我来接人的时候发现已经死了,应该是昨夜动的手。”
沈葶月泪流满面,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从他指间溢出来。
是她连累了元荷,太子找不到她才会对元荷痛下杀手。
元荷陪她过了那么多苦日子,还没来得及享福就走了,甚至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她才十六岁,一生都浸泡在苦罐子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死在了神佛前。
沈葶月仿佛看见那个身材瘦弱的姑娘虔诚地跪在佛前,一遍遍的祈祷她的姑娘平安,顺遂。
元荷这一生,都是不值。
陆愠心疼的将她搂入怀中,哑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元荷的碑我立在了后院,我答应你,会替你报仇。”
沈葶月从他怀中躲开,顶着一双通红肿胀的湿眸,摇头道:“劳烦陆大人,我自己来。”
又拒绝他。
陆愠蹙起眉,声音冷了下去:“沈葶月,你能不能听听劝?你怎么报仇,你拿什么去跟太子搏命?他是太子,是储君,你是什么?”
沈葶月被他骂得一怔,泪水在眼圈打转,她愣是忍着没让流下来。
陆愠对上那张柔情似水的脸,狠厉的眼角还是缓和下来:“我知道你有心为婢女报仇,我也知道你心中积压了许多怨恨。可一味的莽撞,除了让自己受伤,让身边的人受伤,别无他用。”
“葶葶,我喜欢你,所以想帮你完成你的心愿,别总是拒绝我,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