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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业（第2页）

几日後，我逐渐理清了头绪。前後想了一遍，将说辞也备好了，便往谢妈妈的东房来。

门内一片欢声笑语。

虎儿生得虎头虎脑，皮肤白，圆溜溜一双聪明的大眼。才一岁多，模样儿就已经迷倒姑娘一片。谢妈妈房里，姑娘们丫鬟们抢着抱他。

想来萧世祯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吧。

虎儿一岁有馀，意味着我和他，我们已经近两年没见了……

我还想他。分开这麽久之後，我还在想他。

自从知道当初是一场误会，我越发渴望见到他。

我原以为，我是个决绝的人。遇到萧世祯之後，我才知道我不是。

当时一走了之，我以为我自由了，可以从此海阔天空，然而不是的。就算虎儿没有意外到来，我也不会真的自由的。

我的心已经被他牢牢地拴住了。就像风筝，线在他手里的时候，反而是自由翺翔。若离了他，自由也不是自由，而是漂泊。不知道往哪里去的漂泊，除了他身边，哪里都不想去的漂泊。

只想去到他身边。就算他身边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陪着他。

就算他被我伤透了心丶他误以为我死了，我也要重新走到他面前，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来到谢妈妈这里後，连续几晚，我都梦见了他。

是半梦半醒的清明梦。梦里他来寻我，在我床边与我说话，还低头吻我。我努力想张嘴讲话，却张不开，只是眼睛一味流泪。因为是清明梦，所以有意识，自己也知道是梦，因此不想醒来，不敢睁眼，怕睁眼他就消失。

离开了才知道，原来如此留恋他的温度。

可惜梦究竟是梦。他不会在的。之前听谢妈妈和秋娘她们说话，燕侯的大军连打胜仗，现在又往南去了，还不知几时回来。

“展娘子来了。”门口叫小杏的掌帘丫鬟报了一声。

我猛然回过神来，将思绪收拢，深呼吸一口气，冲小杏笑了一笑，进门去。

房里的姑娘们虽然都拿不准我到底是什麽人，因为秋娘之前有令说要我是要来看顾小少爷的，让衆人拿我当“少奶奶”待，便也知道我身份特殊，因此见我来了，都不多话，略寒暄几句以示礼节，便都识趣散了。

虎儿并未吵着要我抱。

他待我不黏，这虽让我伤心，但多少让谢妈妈可以对我们母子多一些好感。

谢妈妈抱着他，他目光澄明地望着我笑，好像懂得很多事情似地，那双眼睛像在说：“没关系，娘，我都明白。”

我心里猛地一酸。

他长大了会是个温柔的男孩子吧。像他爹一样。

他的眼睛很漂亮，像他爹，眼神都像。

萧世祯，你若是也在这里就好了，你要是见到虎儿就好了。

虎儿懂事也好，只是巧合暂时不爱黏我也好，我要抓紧时间向谢妈妈证明我的价值。

她太难看透了。

别的不论，她的身份本身就是一个谜。将仲当年给我的资料里，谢妈妈的来历空白，只说为人“人淡如菊”。

真能人淡如菊麽？我是七八分不信的。

再者，谢妈妈，她如何知道我这一世身子的原主姓展？当年魏紫的身份，对外宣称都是姚黄的妹妹。纵使她不信，又能如何探知？我起初早与白妈妈说好，将我身份保密的。我连外貌都未曾公开示人，就算是那人贩子，也想不到响当当的百花楼新花魁会是当年挖坟挖出来的展家小姐。她何必劳民伤财兴师动衆去查我的真实身份？就算查到了，对她又有什麽好处？原主与展家早已恩断义绝……

然而这种种谜团，纵使我好奇，此刻也只能将好奇心按下，先本本份份做事，取得她信任再说。做事要分个轻重缓急，要稳。

谢妈妈说了些虎儿的趣事，我只是抿着嘴微微笑着应了，并不多话。

她让丽虹把虎儿抱到西屋去。

不浪费时间，我开门见山，笑道：“来吃了妈妈好多日子白饭，终于能给妈妈做点事，否则心里实在不安。”

谢妈妈笑道：“无非是多三双筷子罢了。”

“妈妈这麽说，是妈妈慷慨大方……这乱世里，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我怎麽能心安理得丶视作理所当然？”我并不与她对视，只是恭顺垂眸笑道。

一阵微风，里间门口挂的绛色蝉翼纱轻轻晃动了一下，若有若无。

谢妈妈道：“你有这份心最好，且说来听听，我再与你姐姐们参谋。你只管说，不必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