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真是一个普通女子,又如何能让晏相为她拒绝诸多高门贵女甚至公主的青睐?并且在其亡故後几十年,始终孑然一身,从未纳妾?
昭明帝的目光透过御辇窗牖明黄色的绫纱,仿佛也穿透了时光的迷雾,落在另一个久远而鲜活的影子身上。
“是啊,那位晏夫人……确是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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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府,
想到昭明帝说的那些话,慕容稷缓缓沉定了心,在管事的笑迎下,大步走了进去。
步入後堂,浓烈的药草苦涩味儿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晏相身体怎的还未好?”
晏府管事恭敬道:“回太孙殿下,京都瘟疫过後,相爷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
慕容稷:“孤回宫便让太医过来。”
“不必劳烦……”
苍老却沉稳的声音自内间传来,伴随着轻咳,管事连忙走了进去。很快,便扶着须发花白丶腰板笔直的晏相缓缓走出。
慕容稷立即上前两步,伸出手臂欲搀扶:“晏相乃大晋柱石,国之根本,身体这般虚弱,让孤与陛下怎放心得下!”
晏相却微微一侧身,巧妙地躲开了慕容稷的手,面上是万年不变的疏离淡漠,他对着慕容稷的方向躬身行礼,声音无波无澜。
“微臣垂垂老朽,本就该致仕归田,颐养天年,岂敢劳烦殿下屈尊挂念。”
不让她近身,也不请她坐下,看来确实是气的不轻。
慕容稷忽然笑了起来,自顾自坐在主位,从贴身的衣襟里掏出一枚通体乳白丶温润莹透半月形玉佩,轻轻放在了面前的黄花梨小几上。
“孤听闻,晏老夫人当年忽然出现京都,只是一介平凡无奇的孤女,最後却嫁给了才华绝艳的晏相大人。去世时,只给後辈留下了贴身之物。”
望着桌上那半月玉坠,晏相眼眸微颤,扶着管事的手紧了紧。
那管事咽了咽喉咙,没想到自家小主子竟将此物都交了出去。
慕容稷也看着那玉坠:“都说晏夫人是父母双亡的普通民女,可孤观此玉坠,绝非凡品。想必……”
“出去!”
陡然,晏相声音沉了下去。
慕容稷擡起头,没有动作。
晏府管事叹了口气,退了出去,将房门紧紧关合。
晏相缓缓落座另一侧,依旧没有看少年:“殿下今日亲至寒舍……究竟意欲何为?”
慕容稷收回目光,望向那玉坠:“晏相大人,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吧。”
晏相没说话。
慕容稷也不用他回答,继续道:“他那些奇怪的动作,对某些事情精准的预测,以及死亡……”
“殿下慎言!”晏相忽的闭上双眼,呼吸沉重,“子不语怪力乱神,若殿下今日就是想说这些,恕老臣病体垂沉无法奉陪!”
慕容稷摸着那玉坠,仿佛像是感受着那个俊美温雅的男人。
“孤想说的是,拥有神岛血脉,他不会那麽轻易死的。”
晏相身子颤了颤,紧抿的嘴唇泛着青色。
仿佛只是给对方看看,慕容稷很快便将玉坠收起来,面上重新露出笑容。
“恒安送给孤的定情之物,孤定会好好保管,直到他回来那日。”
晏相缓缓睁开眼,却仍望着地面:“殿下,身为储君,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知道晏相的意思,慕容稷看着他。
“那孤便与晏相说说这江山社稷。当今天下,治国安邦,晏相以为当以何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