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王记棺材铺”。
王老板斜着眼打量他:“李家的?族长话了,谁敢卖?滚!”
城西,“赵氏寿材”。
赵老板慢悠悠地道:“上好楠木,一口五十两,爱要不要。”
苏澈摸出所有的盘缠,一锭碎银,几十个铜板。
“只有这些。”
“那滚吧。”
最终,苏澈在城外废料场,用他所有的钱,买下两口连漆都未上的薄皮松木棺。
他回到城里,想找几个脚夫抬棺。
“给李家抬棺?晦气!给钱都不干!”
他找到了街角卖炊饼的张大。
三年前,张大的老娘重病,是李员外施药出钱救回一命。
“张大哥……”
“去去去!”张大像躲瘟神一样后退,“我跟你不熟!别沾我晦气!”
整个天台县,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囚笼。
所有人都成了冷酷的看客。
苏澈不再求人。
他回到木料场,找来一根粗糙的麻绳,将两口薄棺的一端紧紧捆绑。
然后,他将绳子的另一端,绕过自己肩膀,死死缠在瘦弱的臂膀上。
他俯下身,青筋从脖颈贲张而起。
用尽全身的力气。
吱嘎——
沉重的棺木,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被他拖动了寸许。
就在此时。
轰隆!
一声闷雷炸响,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砸落。
苏澈就这么在泥泞的街道上,一步一步,艰难地拖着那两口棺材。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模糊了他的视线。
麻绳深深勒进肩头的血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街道两旁的窗户后,是一双双冷漠、嘲弄、幸灾乐祸的眼睛。
“看,那个傻子!”
“活该!谁让他帮那个不孝子收尸!”
苏澈充耳不闻。
他只是弓着背,像一头沉默的耕牛,拖着那不属于他的沉重孝道,在满城风雨中独行。
他的背影在漫天雨幕中,渺小,孤单。
却像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大地上,绝不弯折。
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