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刑场,鼎沸的人声被一声令牌碎地的脆响斩断。
监斩官的声音响起。
“午时三刻已到!”
“行刑!”
高台之上,赵德正脸上横流的肥油都在兴奋地颤抖,映出一抹病态的扭曲。
刽子手猛地喷出一口烈酒,酒雾在鬼头刀的刃口上炸开。
他双臂肌肉隆起,高高举起了那柄饱饮鲜血的凶器。
刀锋,即将落下。
也就在此刻,九天云层之上,那俯瞰着人间闹剧的道人,阖上了双眼。
一滴清泪,自眼角滚落。
坠入凡尘。
泪中,是跨越千年的悲恸,是洞穿人心的绝望。
“苏兄……”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
“我来晚了。”
话音未落,刽子手那柄斩落的鬼头刀,死死定格在了半空。
距离林澈的脖颈,不过三寸。
却再也落不下一分一毫。
“怎么回事?!”
刽子手青筋暴起,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可那刀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纹丝不动。
刑场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青衫身影。
他就那么立在那里,背负古剑,无声无息。
周围的凡人使劲揉着眼睛,以为烈日晃眼,出现了幻觉。
“什么人?!”
高台上的赵德正最先反应过来,惊惧之后便是滔天的怒火,他猛地拍案而起。
“何方妖人,敢劫法场!”
“拿下!给本官拿下!”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呵斥的,是何等存在。
几名衙役提着水火棍,壮着胆子冲了上去。
可人还未靠近那青衫道人三尺,便被一股无形的气墙撞飞,跌得人仰马翻。
青衫道人看都未看他们一眼。
他一步一步,踏上高台,走到了赵德正的面前。
赵德正从太师椅上滚落,手脚并用地向后蹭,声音已经变了调。
“你……你想干什么?本官乃朝廷命官!动我就是谋反!”
道人伸出一根手指。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天命注定、无法闪躲的意味,轻轻点在了赵德正的眉心。
“我不杀你。”
道人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我只让你记起,你忘了什么。”
轰!
赵德正的魂魄像是被一道九天神雷劈中!
无数被他遗忘的画面,如山崩海啸,瞬间冲垮了他今生的记忆!
是雁门关下,血火交织的修罗场。
是蛮族骑兵那狰狞如鬼的面孔,和那踏碎山河的马蹄。
是一个文弱书生,用自己单薄的脊梁,为他挡住了死亡的阴影。
是那句在他魂魄深处烙印了百年的遗言。
“……值得的。”
是他,那个被救下的孩童,在尸山血海之中,对着恩人的尸身,重重磕下的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