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愁云惨淡。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以及一种生命走向腐朽的沉闷气息。
内室病榻前,两位白苍苍的老人气息奄奄,面色枯败。
他们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喉咙里出破碎的音节,反复呢喃着同一个名字。
“修缘……我儿……修缘……”
苏澈平静地走到床边,伸出三指,轻轻搭在李员外的脉搏上。
生机已绝。
“如何?”
那去而复返的山羊胡郎中,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正抱着臂膀,站在门口,语带讥讽地冷笑。
“小子,装模作样完了吧?也该说句‘在下无能为力’了?”
苏澈收回手,转身,目光扫过众人。
“病在身,更在心。”
他顿了顿。
“身病已入膏肓,药石难返。但心病,尚有可医之法。”
“我此来,非为治身。”
老管家愣了半晌,浑浊的老眼里爆出一团精光,几步抢上前,声音都在颤:“苏郎中……苏神医!此话何意?莫非……莫非我家老爷夫人,还有救?”
苏澈看着他期盼的脸,摇头,坦言。
“肉身之命,回天乏术。”
这两个字,击碎了老管家心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
山羊胡郎中更是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不过,”苏澈话锋一转,“我或许,能让员外和夫人在最后的时光里,走得安详,走得……欢喜。”
不等众人反应,他便转向老管家,温声问道:“管家,能跟我说说修缘公子儿时的趣事吗?越细越好,就从他抓周时说起吧。”
“啊?”老管家一愣,满脸不解。
山羊胡郎中拂袖而去,嗤笑道:“哼,装神弄鬼!不知所谓!老夫断言,不出三日,李员外夫妇必亡!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子怎么收场!”
苏澈没有理会,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老管家。
老管家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开始回忆。
从那天起,苏澈便在李府住了下来。
他不开药方,不施针石,每日只是端着一碗清粥,守在两位老人的床边。
他将从老管家那里听来的故事,用一种温和而有趣的语调,一遍遍地讲给那两个似乎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的老人听。
“……老夫人您还记得吗?修缘公子五岁那年,抓了一只大青虫,偷偷放在李员外最爱的那本《论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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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员外吓得跳了起来,吹胡子瞪眼要打他,他却抱着您的腿,奶声奶气地说,‘书里有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还有七岁那年,他把先生的胡子点着了,被罚抄一百遍《千字文》,结果他写了一百个不同的‘福’字交上去,还振振有词,‘孩儿愿先生福气满满,百福百寿’,气得先生当场就告辞了……”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笑意,在死寂的房间里流淌。
起初,病榻上的两位老人毫无反应。
但到了第二天,当苏澈再次讲起这些趣闻时,李夫人的眼角,竟无声地滑下了一滴泪。
而李员外那紧锁的眉头,也似乎舒展了万分之一。
这一幕,让守在一旁的老管家捂住了嘴,泪如雨下。
然而,苏澈“不务正业”的行径很快传遍了天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