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河龙王强作镇定地挥退虾兵,独自展开那道关乎他颜面的敕令。
只一眼,他瞳孔骤缩。
敕令之上,天道神文烙印,清晰无比。
“明日辰时布云,巳时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
“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
一字不差!
竟与那凡人相士所言,分毫不差!
“砰!”
他手中的琉璃酒杯脱手,在光洁的玉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这位掌管一方水域的龙神,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龙袍内衬瞬间被冷汗浸透。
一个凡人,如何能窥探玉帝敕令?
这不是卜算!这是通天!
龙王惊叹道:“凡间居然有如此通天的人物!”
极致的惊骇过后,一股更为猛烈的屈辱与愤怒,如岩浆般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堂堂泾河龙王,司雨龙神,岂能输给一个凡夫俗子!
当众承认他算对了?那自己岂不成了全长安城的笑柄!
“不!”
他面目扭曲,一把抓起那卷敕令,指节因用力而白。
“我才是司雨之神!这雨,何时下,下多少,我说了算!”
“差一个时辰,少几点雨水,谁能察觉?”
“我偏要让他算错!我偏要当众砸了他的摊子,看他颜面何存!”
赌徒式的疯狂,彻底压倒了对天条的最后一丝敬畏。
次日,长安城上空乌云密布。
说好的午时甘霖,却迟迟不见落下。
直到未时,稀稀拉拉的雨水才终于洒落,雨势微弱,落地便被干土吸尽,远不够解田地之渴。
云层之上,泾河龙王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景象,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
他收了神通,再化作那白衣秀士的模样,带着家仆,大摇大摆地朝着朱雀大街的卦摊走去。
他已想好上百种羞辱那个袁澈的言辞。
可当他到达卦摊前时,却愣住了。
原本的桌椅卦幡,已收拾得干干净净。
袁澈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静静站在原地,仿佛不是在等一个仇家,而是在送别一位故人。
泾河龙王心中咯噔一下,但即将到来的胜利快感,让他瞬间将这丝不安抛之脑后。
他用马鞭指着袁澈,放声大笑,引得街上路人纷纷围观。
“袁澈!你算错了!”
“时辰不对!点数更不对!”
“按照赌约,你现在就该当众承认自己是骗子,然后滚出长安城!”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都觉得这相士怕是要倒大霉了。
然而,面对这汹涌的指责,袁澈的脸上,没有半分慌乱。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龙王。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走向既定死亡的、绝对的平静。
“我没算错。”
泾河龙王怒极反笑:“你还敢嘴硬!全城百姓都看着!雨晚了一个时辰,雨量也根本不够!你还有何狡辩!”
袁澈摇了摇头,缓步上前。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龙王的耳膜。
“我问你,玉帝敕令,是否是午时降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