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恩爱
——“她是我的妻。”
——“也可以不是。”
裴宁辞语气淡漠,说出口的话却是如此的令人瞠目结舌。
李婧冉几乎怀疑裴宁辞被鬼魂附体了。
这这这,居然是裴宁辞能说出口的话?
李婧冉对裴宁辞的笼统印象还停留在那个被她言语羞辱时,会嗓音冰凉地斥她丶让她自重的清冷男子身上。
只要一提起裴宁辞,李婧冉心头浮现的大多是他孤高寡言的模样。
在祭坛之上,微张双臂对衆臣如蝼蚁般的跪拜习以为常的裴宁辞;
在朝堂之中,面对乌呈国使者挑衅,面纱上露出的金眸里毫无波澜的裴宁辞;
在庭院里头,即使做出下药自献都依旧维持着雪色风华的裴宁辞。
裴宁辞的情绪向来很淡,他本该是个合格的神祇化身,观衆生而不怜,观苦难而不触。
可是现如今,裴宁辞却当着严庚书的面,说出这种令人遐想连篇的话。
李婧冉有些恍惚地问小黄:「是我听错了吗?他是什麽意思?他不是应该找阿冉当卧底的吗?他在干嘛?」
灵魂四连问让小黄都觉得有些难以回答。
它缩了缩脑袋:「宿主,我觉得你没理解错。」
「人非圣贤,像裴宁辞这种看上去完美无瑕的人也都有着双面性。他孤高是因为他情绪淡漠得无法和他人共情;他清冷是因为他对缱绻红尘并没任何念头;他毫无瑕疵是因为他太懂得如何隐忍克制,以最严苛的要求束缚着自己。」
小黄原本还在一派正经地分析,结果说着说着就变了味儿。
「裴宁辞他就像是禁欲的神明。而现如今,这位被无数人仰望供奉的神明却堕了神坛。他开始觊觎权臣的发妻,欲念在他心中翻滚着丶拉扯着。」
「他想要私占权臣的妻,而这脏污的念头和他身上那象征着圣洁的白衣形成了鲜明的冲突。」
「神夺臣妻,何等荒谬。这等违背了道德伦理的事情应当被打入阿鼻地狱。这位白衣神明啊,他久居神坛太久,恐怕也想尝尝这地狱的滋味。」
李婧冉有心想指出小黄话里的漏洞,告诉它阿冉和裴宁辞只见过一面,哪儿来的魅力拖神明下地狱?
小黄却沉浸在自己的脑洞里,啧啧道:「现在这场景,简直就像是大型捉奸现场。」
「一尘不染的神明动了凡心,而他心爱之人已嫁做他人妇。她发现神明的念头後又惊又惧,慌张地推拒着他,对他道:“我已是他人之妻,此生此世都只忠于他一人。”
本以为这句话可以打消神明的一时脑热,谁曾想神明闻言,却波澜不惊地凝着她道:“那又如何?”
有几个人能拒绝神明呢?他可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清绝出尘的容貌,人前禁欲人後欲的反差,渎神的畅意,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拒绝。
神明自堕为爱当三,两人就这麽暗通款曲了许久。直至某日,雪绒翩飞,他们于烂漫雪景中私会时,却被那名女子的夫君撞了个正着。
权臣怒不可竭,强势地搂着自己的妻子宣示主权,夺妻之恨无从疏解,话里话外都在唾骂神明的无耻。
谁料神明却依旧是那副高洁的模样,那身轻薄的雪袍宛如还居于神坛,就好像他依旧是那个心无旁骛的神明。
可他却知晓,他动了凡心。
她凭什麽属于权臣呢?就因为先来後到吗?
神明压抑了数年的欲念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他眸光冷淡,用那为他人赐福的嗓音,向他心爱女子的夫君下了战书。
神明说,你的妻?她也可以不是。」
李婧冉再次为小黄发散的脑洞叹为观止。
她起先觉得小黄编得好离谱,谁知越听越觉得怎麽好像。。。。。。莫名符合情境?
李婧冉细细一揣摩,结果发现小黄编造得异常丝滑,甚至连严庚书和裴宁辞此刻的反应都跟它的描述对得上。
唯一的出入,就是裴宁辞和阿冉之间什麽都没有。
可问题恰恰出现在这里。
既然裴宁辞和阿冉都不熟,究竟是什麽造成裴宁辞突然跟被夺舍一样说出这麽一句话?
李婧冉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侧颈,然後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她原以为自己的领口遮得严严实实,起码把裴宁辞留下的斑驳红痕都掩上了,谁曾想如今才发现她脖颈处空荡荡的。
湿冷的凉意自润透的灰沙地面缓缓升起,仿佛能顺着她的脚踝一路蔓上李婧冉的脊椎,让她顿时浑身发冷。
纵然她此时的容貌和当长公主时的天差地别,纵然李婧冉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纵然李婧冉觉得因吻痕掉马很荒谬,她也不得不直观地承认一个事实。
裴宁辞。。。。。。他知道了。
他知道阿冉就是长公主了。
裴宁辞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没有给她留下丝毫的侥幸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