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就仿佛是一把犀利的重锤,将许钰林的心脏敲得四分五裂。
心口处排山倒海的痛意让他瞬间哑了声,怔怔看着裴宁辞,张了张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情感淡漠,许钰林直到此刻才真正理解了这个词语的含义。
因为这四个字,就注定了他不论做什麽都是徒劳。
这是天命,他竟异想天开,想通过这微薄的几句话,试图唤醒他。
裴宁辞不是沉沦着,他分明如此清醒,清醒地旁观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因他跳入火坑。
裴宁辞注定了没有感情,这是天命。
这个认知让许钰林感到前所未有地绝望,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照拂裴宁辞是娘亲唯一的遗愿,可如今他却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裴宁辞在那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他将来又要以何种颜面与早逝的娘亲交差?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
但他尽力了,他真的已经耗费全部的心血了。
这种深陷海底的无力感让许钰林感觉喘不过气,供血不足的警告让心脏越跳越快,仿佛下一刻便要跳出他的胸膛,在这白皑皑的雪地里溅出一片血花。
许钰林呼吸愈发短促,这种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将他一点点淹没,让他冰凉的指尖下意识攥着衣襟,就好似这样便能让他摄取到更多的氧气一般。
涔涔冷汗让他身子都薄湿,许钰林的唇色变得格外苍白,身子克制不住地往下软倒。
裴宁辞几乎是顷刻间便意识到了许钰林的异样,他眸色晃了下,急步上前搀着许钰林让他慢慢滑在雪地间,嗓音里是罕见的紧绷:“许钰林,冷静下来。”
他能感受到许钰林的轻颤,许钰林的呼吸微弱又极浅,浑身都止不住地冒着冷汗。
明明许钰林这些年身子骨已经没那麽差了,谁料时隔多年,他竟是再次当着裴宁辞的面犯了旧疾。
裴宁辞捏着许钰林肩的手指很用力,像是想通过痛觉唤醒他一般,半跪在雪地里,语气冷苛地命令他:“许钰林,呼吸。”
许钰林俨然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不过须臾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那般,指尖下意识攥着裴宁辞的袖子,愈发脆弱易碎。
“看着我,阿钰!”
嗓音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不知是他的严词厉色起了作用,还是那个称谓,许钰林似是忽而被唤醒了几分清明,湿蒙蒙的眸子里聚焦了几分,看到的是裴宁辞微颤的眸光。
裴宁辞见许钰林多了几分清醒,声音低了几分,只对他道:“看着我,吸气,放松。”
许钰林眸光里是如今已经变得愈发冷淡的兄长,他身上的雪松香是从楼兰进供的,被他拉着的衣袍是象征着天下人爱戴的雪白。
那一刻,十几年前的时光仿佛与此时重叠。
许钰林轻阖着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第一次犯病时,被吓得首次失了淡漠体统的裴宁辞。
耳边是裴宁辞的声音,幼时在心底留下的痕迹实在太重,他下意识跟着裴宁辞的话照做。
深吸气,缓缓吐出,吸气。
许钰林身子的轻颤慢慢缓了下来,他的呼吸逐渐平稳,眼前的一片暗沉沉也再次映入了世界的色彩。
他看着裴宁辞左胸口的那个血印,很轻地喟了声:“阿兄。。。。。。”
裴宁辞微垂着眼睑,低头看他,瞧见许钰林的面色一点点恢复了血色。
他的那声“嗯”在喉间酝酿良久,正要出声时,许钰林却一点点松了捏着他衣袖的指尖。
许钰林看着裴宁辞被他捏皱的衣角,片刻後挪开目光,借着裴宁辞的力起身後,退後半步轻轻拂开裴宁辞搀着他的手,低声道:“这应当是我最後一次这麽唤你。”
他眸光清透,注视着裴宁辞,既没有怨也没有妒,只对他道了句:“祭司大人,好自为之。”
说罢,许钰林转身准备离开时,裴宁辞却又蓦得出了声:“我会与她在一起。”
裴宁辞并未询问许钰林是否心悦李婧冉,仅仅是对他说了这麽一句话。
是一种告知。
告知许钰林,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了。
他裴宁辞想要的人和事,从未失手,许钰林这些年来应当是清楚的。
更何况,许钰林先前在刺激裴宁辞时也刻意说过:以裴宁辞的外貌,再加上李婧冉对他的偏爱,只要裴宁辞略使薄计,便足以近李婧冉的身。
他当时虽是心中憋了一口气,当这句话也并不无道理。
若裴宁辞当真能放下身段去引诱李婧冉,想必总是比一般人要容易许多的。
裴宁辞向来清楚他的优势,他也知晓自己生了副好容貌。
他是个能将一切利用到极致的人,包括自己的身边人丶包括天气景象,自是也包括他的这身皮囊。
在裴宁辞眼里,这些事情只有想和不想,而非能与不能。
尽管听上去十分狂妄,但裴宁辞确实有这个资本说出这句话。
如今,裴宁辞对许钰林说这句话时,虽内容像是挑衅,但语气里却是不含起伏的。
就像他说的只是一句无伤大雅的事实,是囊中取物。
与其说裴宁辞是为了宣战,倒不如说他的唯一目的就是在让许钰林知情识趣地知难而退,莫要再多做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