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怔片刻,随後立刻坚定地反握住她的手,两人的影子被阳光照得重叠。
燥热的夏日总显得毫无止境,原本连一丝风都没有,闷热得令人喘不过气。
而在这片粘稠的空气中,当有个人义无反顾地拉着他一路破空向前奔时,他才惊觉原来夏日也是可以活得如此不一样。
奔跑间连闷热的空气都得为之让步,被驯服成绕指柔般萦绕在他们耳畔的微风,像是世界在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阳光普照大地,大地烘烤人间,她是他在此刻的天地间唯一的光明。
兴许是紧张的心理作祟,两人在正殿门口喘息着停下脚步时,李元牧才惊自己的心脏跳得仿佛要冲出嗓子眼。
一下又一下,激烈地撞击着他的胸膛,像是不安于室的野藤蔓在攀爬着墙头,像是枪支走火的子弹。
就在李婧冉要上前推开那花纹繁复精致的宫门时,李元牧握住了她的手腕。
李婧冉回眸,瞧见李元牧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沉毅,他轻喘了口气,语气低却坚定:“我来吧。”
“。。。。。。好。”李婧冉并未多问,又或是说这一刻的她在内心深处和李元牧同频共振着。
一个噩梦,应当由他亲手打破会更好。
她退开两步让出了位置,李元牧吸了口气走上前,少年身影单薄清瘦地挡在她的面前,推开了门。
随後是好几秒的静默。
李婧冉心中一咯噔,难道他们这次一点都没有磨蹭,却还是迟了吗?
就在她还在思索要如何安慰李元牧时,殿内却传来了女子微讶的清婉嗓音:“元牧?进来啊,站在门口做什麽?”
李元牧背对着李婧冉,她并没有办法看到李元牧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哑地唤了句:“母妃。”
***
正殿燃着佛手柑熏香,清新怡人的柑橘气息十分提神,隐约间还能闻到封层香脂燃烧时的温暖甜香。
李元牧与琴贵妃在矮案边面对面跪坐,琴贵妃此时穿的还不是那身浅蓝色衣衫,而是一件没那麽正式的月牙白长裙,衬得她本就秀美的脸庞更加婉约。
琴贵妃看着站在李元牧身後的李婧冉:“这位是?”
李元牧回眸与李婧冉对视片刻,随後李婧冉默默挪开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不语,意思很明显:交给你瞎掰了。
李元牧沉默片刻,随後迅速打了下腹稿,开口对琴贵妃解释道:“母妃,儿臣先前在屋中禁足时,二哥派人以送食之名给我下毒,幸而被她撞破,才得以让儿臣留得一条命。”
琴贵妃一听,注意力果真被转移了,眉心微蹙地看向李元牧,关怀地问道:“你没事吧?”
听李元牧笑着否认後,琴贵妃这才舒了口气,又惊又怕道:“二皇子这件事着实是做得过火了。。。。。。太子殿下前些日子才刚被废黜,二皇子恐怕是听到了什麽风声,误以为你父皇有意立你为下一任储君,这才对你下了毒手。”
她轻轻叹息一声,将面前拨好的橘子抽去橘络,这才递到李元牧面前:“兴许我从小就教你们教错了。”
李元牧接过橘子,拿在手里却并没有吃,他对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向来兴趣不大,只是宽慰琴贵妃道:“不争不抢,不掠不夺,的确是保命良策,母妃不必自责。”
李元牧的长相在很大程度上都遗传了琴贵妃,如今琴贵妃的眉眼间笼着淡淡的忧愁时,便显得格外我见犹怜。
她喟了句:“在这神宫之中,依旧唯有权势才是保命良策啊。。。。。。”
“算了,不说这些了。”琴贵妃勉强弯唇笑了下,转移话题道:“华淑是个要强的性子,想必日後也能护着你些许。这不,你父皇颁了个治水任务,她一介女儿身竟也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如今还在封城呢,也不知她过得怎麽样了。”
华淑如今居然不在皇宫?!
那就只能说明“李元牧被软禁时是华淑把他救出来的”这件事是完全不成立的。
可李元牧先前分明对她说,按照原本的时间线,是华淑将他从屋中救出来的啊?
李婧冉心中微愕,下意识转头看向李元牧,却看到他的神色间也有一瞬的怔忪。
「小黄,事件在一次次循环中会改变吗?」李婧冉禁不住跟小黄确认了句。
小黄应得很快:「不会。在没被你影响的情况下,所有的事件都是按照过去的真实时间线发生的,宿主可以放心。」
假设事件不会更改,那就说明在这整件事里,华淑都从未出现过。
可李元牧却为何告诉她,是华淑救了他呢?
就在李婧冉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时,门外却传来一声通传声:“陛下到——”
琴贵妃站起身,看向他们道:“你们。。。。。。”
“我们去屏风後避避。”李婧冉在李元牧说话前率先开口,拉着他便一同绕入了内室。
两人钻进去藏好,李婧冉刚把裙角拉进来时,便透过屏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走入正殿。
陛下面沉如水地吩咐所有宫人都退下後,对琴贵妃道:“婉娘,朕想同你商议一件事。”
“陛下言重了。”琴贵妃的声音依旧柔情似水,“您有话直说便是。”
“朕欲立我们的儿子为太子。”李婧冉听到陛下如是道。
就在他这句话落下的那一刻,李婧冉却感受到紧贴着她手臂的李元牧开始克制不住地轻颤着,而李婧冉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因为她瞧见陛下从袖口拿出了一把匕首,精致且镶嵌着宝石,往琴贵妃面前轻轻一推:“立其子,杀其母,此乃大晟的规矩。”
陛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这位他最宠幸的女子,和煦地把选择权交给了她:“婉娘,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