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何须动怒?臣不过是与摄政王随意聊了几句罢了。”裴宁辞下颌微擡,琉璃盏流转的光滑映在他清绝的脸庞,仿若盈着光耀的星辰,依旧如身处神坛般安然。
他原本虚虚搂着她的手蓦得收紧了两分,迫得她那火红色的披风与他这身轻薄的洁白祭司袍紧密相贴。
淡风轻拂,她的发丝滑过他贴在她腰肢的手,微凉的触感若有似无地抚过方才被她拍红发烫的手背。
裴宁辞注视着她的眸光里,是李婧冉分辨不出的情绪,像是含着几分深沉和偏执。
所谓偏执,是心中有执念,而他的执念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她。
分不清是因为红尘劫,还是因为其他。
分不清是想杀她,还是想爱她。
清凉高洁的月光为裴宁辞本就毫无瑕疵的脸庞镀上了层淡淡清辉,他唇边带着一丝极浅的笑意,仿佛在无声无息地引诱着她。
他薄唇轻啓,在月色中轻声喟叹着:“殿下,你怎可将臣堕下神坛,又嫌臣凉薄?”
李婧冉听着他这番话却只觉无尽的嘲讽。
郁气闷结于心,李婧冉知晓严庚书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既亲口说出了那番话,想必就算有化不开的浓郁情愫,都只会深藏心底,不再主动靠近。
那她的攻略任务就更遥遥无期了啊!
她要怎麽继续靠近严庚书?
她要如何说服他,让他继续像往常那般甘愿在无人处和她纠缠不清?
她要怎样才能忽略心中的。。。。。。对严庚书的隐蔽怜惜?
李婧冉在这一瞬简直是恨透了裴宁辞,可是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如此厌恶他的举动,究竟是因为他破坏了她的任务进度,还是。。。。。。。
纯粹因为严庚书本身。
所谓攻略,就是步步攻入对方的城池,让他一退再退,直到完完全全把城池里所有的一切都双手奉上。
可是在攻略的途中,她又何尝不是已经深陷在那座破落的城池中?
她得到了城中的一切,感受到了那些虚虚实实的意乱情迷,她当真还能舍得退出这座城池吗?
李婧冉在这一刻对裴宁辞的恨意是复杂的,是因为他毁了这座早已被她划入自己囊中的城池,更是因为他让城池的主人笑着和她告别丶心中却在哭。
凉薄?裴宁辞,他又岂止是凉薄?
隔着衣物,李婧冉的掌心贴在他左侧的胸腔,其下没有跳动的心脏,只有皮囊上被她用金簪在留下的深疤。
她只恨自己当时为什麽没有捅得深一点,再深一点。
“祭司大人。”李婧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底都泛着不明显的薄红,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裴宁辞,像是试图通过他的神色,在他脸上找出一丝半毫的歉疚。
可是没有,一丁点都没有,裴宁辞有的只有冷到极致的清高孤傲。
李婧冉有心想质问裴宁辞到底有没有心,想问问他眼里可曾装进过任何人或事,是否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能分为“有利用价值”和“没有利用价值”的两种类型。
可是她脑海中最後一丝清明让她住了嘴。
不可以,起码不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裴宁辞翻脸。
她和黑衣姑娘的计划已经快进行了,她到时候既然要在破损的神庙里做“救赎”他的白月光,就不可以让他对她起一丝一毫的疑心。
李婧冉强行压下自己心头所有的情绪,强迫着自己用最冷静客观的姿态,一如既往地朝裴宁辞极其靡丽地微笑了下。
她眼中含着冰雪,慵懒的嗓音却如含了蜜,丝丝入骨:“裴宁辞,你可是在妒?”
原本摁在他左胸处伤痕的纤白指尖转而变成了若有似无的挑逗,她如他所愿,做出一副为这清冷雪松所惑的模样,轻缓地撩拨着他:
“妒忌本宫与摄政王交往过密?”
裴宁辞敛着眼睑,淡淡回视着李婧冉,模样不染情欲,口中却道:“是又如何?”
他贴在她腰肢的手摁得很紧,两人之间紧密相贴,他像是要把她的体温摄取得一干二净。
裴宁辞的另一只手抚过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如同神祇在爱怜着他膝下温顺跪着的信徒。
顽劣又调皮的黑发被冷白的指尖勾到女子小巧的耳後,动作亲密又旖旎。
李婧冉听到裴宁辞在她耳边轻喃:“殿下,你既然选了臣,就只能有臣一个。”
“严庚书,许钰林。”裴宁辞念着他们的名讳,像是在读着生死簿的白纸黑字,他甚至还极浅得对她笑了下,金眸却冰凉,“他们算什麽东西。”
风吹得他那一身白衣猎猎,挺鼻薄唇的俊美男子看起来是如此孤高又温柔,可望着眼前女子的眸底是令人触目惊心的私欲。
神应爱世人,神应怜世人。
可他的神格早就破碎了,他可以杀尽天下人,换她的回眸。
李婧冉捏着裴宁辞祭司袍的指尖用力得泛白,她多麽想让他那沾着浅笑的眸光变得支离破碎,想让他狼狈得匍匐在地悲恸流泪。
可她如今能做的,只有咬碎了後槽牙,在月色下仰着脸对他笑道:“是啊,他们不过是你的替代品罢了。”
她的指尖轻滑过裴宁辞高挺的眉骨丶鼻梁,最後落在他喉结的那颗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