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刚才抱住她是真实的,那缕扑了他满怀的雪松冷香,也是真实的。
他认命地拿起刚才被她挣扎时碰掉的腰靠,再次小心翼翼地丶试探性地塞回她腰後。
这一次,她依旧没有拒绝,只是几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忍足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小小的丶得逞的弧度。
车厢内重新恢复了平稳行驶的节奏,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她那阵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起床气终于彻底消散,又或许是别的什麽原因,如月遥忽然动了动。
她转过身子,不再是那个用後脑勺示人的赌气姿态,而是将目光直直地投向身旁的忍足。
那目光专注而直接,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看得忍足心里有点发毛。
他下意识地坐直了些,脑子里飞快地回想:怎麽了?不是已经不生气了吗?难道刚才不小心又哪里惹到她了?
就在他暗自忐忑时,如月遥伸出了手,食指指向了他的左臂肘关节处。
“这里,”她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微哑,但语气却很清晰,“疼不疼?”
忍足一愣,顺着她指的方向低头看去。他穿着长袖衬衫,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他自己甚至都没太感觉到。
经她这麽一提,他才隐约回忆起,刚才猛地把她捞回来的时候,自己的左肘好像确实为了稳住身形,狠狠撞在了坚硬的车门内饰板上,发出过一声闷响。
当时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竟完全忽略了这点小磕碰。
他下意识地想露出一个绅士的丶无所谓的笑容,说些“没关系”丶“小事情”丶“男人这点不算什麽”之类的话搪塞过去。
可一擡头,就对上了如月遥那双清凌凌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戏谑或随意,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仿佛在说:不许说谎,老实回答。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任何敷衍的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忍足那点想要维持风度的念头瞬间瓦解,他几乎是顺从地丶老老实实地回答:“呃……好像,是有一点疼。”
说完甚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像个被老师抓住小错误的学生。
如月遥听完,没什麽表情地撇了一下嘴,似乎对他的後知後觉和试图隐瞒表示不满。
然後,她做出了一个让忍足意想不到的举动——她反手将那个之前被他塞回来丶此刻正垫在她腰後的记忆棉腰靠抽了出来,塞回了他怀里。
“拿着。”她的语气带着点不由分说的意味,然後看着他的胳膊叮嘱,“到了东京,如果还觉得疼,或者活动不方便,去医院检查一下。”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处理公务,“检查费我报销。”
“……”
忍足抱着突然被塞回来的腰靠,听着她这番硬邦邦却又实实在在透着关心的话,一时之间,心里像是被什麽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软软,又温暖得不可思议。
他想笑,觉得她这种“大小姐式”的关心方式真是别具一格,又忍不住为这份突如其来的丶细心的关注而感到无比的熨帖和开心。
她在别人注意不到的细微之处,有着惊人的洞察力。
连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一点小磕碰,她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瞬间的撞击声,并且记住了。
啊……被她关心了。
这个认知让忍足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地往上冒。
他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丶受宠若惊的语调:
“好的,谢谢如月小姐关心。”
“如果真有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向大小姐汇报,并申请报销。”
他故意用了一种略带玩笑又恭敬的语气,试图冲淡那份过于明显的悸动。
如月遥听完,没什麽表示,只是又瞥了一眼他的胳膊,然後重新转回头看向窗外,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一个小插曲。
但忍足抱着那个还残留着她体温和淡淡雪松香气的腰靠,只觉得左肘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早已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彻底覆盖了。
真好。
他想。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东京都内,最终在忍足家门前缓缓停下。
“到忍足先生家了。”司机低声提醒,并下车为忍足打开车门。
忍足下了车,晚风吹拂,带着东京夜晚特有的微凉气息。
他站在车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极其重要的事情,动作顿住了。
迅速拿出手机,转向如月遥,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些许不好意思,却带着十分恰到好处的笑容:“啊,对了,如月小姐……你刚刚说,如果检查胳膊要报销的话,得联系你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