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事少理
屋内,南枝坐在床边,呛人的油灯燃着微弱的灯苗,随着窗外的风一跳一跳的。
“咳咳……咳咳……”
她心口闷闷,眼皮昏昏,暗觉有萤虫乱飞。
嬷嬷在楼下听到,与店夥计确认过银钏成色後,走上楼来,只见南枝蜷缩在床上,额上发了冷汗,忙上前给她擦拭。
“十二娘,大夫来了!”
珠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南枝扶着嬷嬷起身,径直走到临窗边的桌前坐下,待珠玉请大夫进屋,伸出手腕来给大夫把脉。
大夫向她躬身见礼,上前把脉後,说道:“小娘子腹部有跌打肿伤,淤血不散,需涂抹些药膏,腹内的伤,则需要开一剂药方,每日两次煎服。”
南枝问大夫道:“几日能好呢?”
大夫道:“小娘子气血充足,身骨强健,这点伤不过三日就能好,无需太过担忧。”
南枝点头:“多谢大夫。”擡眼示意珠玉。
珠玉忙从茄袋里摸出一两银子谢过大夫,并接了大夫递来的药膏和药方,下楼抓了几副药,煎煮後端到屋内来,喂南枝慢慢吃下。
“好苦。”南枝咋舌,整张小脸皱成一团。
珠玉低头,眉头紧锁:“是药都是苦的,若在家时,总有几颗雪片酥糖缓缓,现在,哎……世事难料。”
南枝道:“小事而已,不要叹气。”
她越是不当回事,一旁的珠玉和嬷嬷越是心疼,都忍不住别过脸去。
这一路北上,十二娘受了许多不曾受过的苦,原以为到了长安,有周府接应,好歹可以修养几日。
谁能料到周府竟背信弃义,将十二娘拒之门外。
南枝强忍着咽下苦药,开解两人:“困顿只是一时的,只要我还活着,那周洛衡就只能娶我。”
珠玉又给她舀一勺汤药,愁苦着一张脸:“这次挨了一棍,下次不知是什麽?三番五次这麽闹下来,到那时恐怕是要遂了他们的意。”
南枝再次忍着苦涩,仰起喉咙一口吞下,擡眼望见天边近乎整圆的月亮,问道:“明日是十五?”
珠玉道:“正是呢,我们到长安已经六日了,今日嬷嬷用银钏抵了一些房钱,能再住几日。”
南枝低头沉思半晌,忽地说道:“今晚我们换上房安歇。”
珠玉道:“上房?若换了上房,就只能住一日了。”
十二娘在家里被娇养了十七年,衣食住行处处都要遂她心意,但凡有半点不满,她便耍起脾气来。
现在到了长安,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确实是很委屈她,可当下处境落魄,十二娘执意要换上房,珠玉不得不劝一劝。
南枝没有松口,只道:“那就一日。”
珠玉有些生气,道:“今日住了上房,明日住在何处?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南枝起身面向敞开的窗户,手指往周府的方向轻擡,道一句:“明日,住周府。”
“什麽?”
珠玉疑惑,还要说些什麽,南枝却早已经吩咐嬷嬷去收拾箱笼,搬去上房。
珠玉只能作罢。
次日清晨,上房里早早有夥计送来热水与朝饭,南枝踢开松软的被褥,惬意地伸个懒腰,缓缓起身,来到窗前洗漱。
店夥计亲自送来上等朝食,脸上挂着谄媚地笑,进来摆好饭菜,一大碗鲅鱼馄饨和几碟鲜切菜蔬。
南枝走到桌前,问他道:“上房可是配有车马?”
那店夥计笑道:“上房配有一辆驴车,小娘子若要用,小的先去套车来等候。”
南枝道:“那便有累哥儿了。”
“小娘子客气了,小的这就去备车。”店夥计笑嘻嘻退下。
屋内三人吃过饭,南枝至梳妆镜前,珠玉上前伺候她穿戴。
发髻照旧用玉色縧带挽好,垂至後肩,腰间坠上串着珍珠的荷包,若是平常,定要挂上禁步丶玉石丶鎏金香囊等物,当下只能俭省行事。
嬷嬷端来汤药。
南枝拿过来一口喝下,擦拭过嘴角,走出屋外,珠玉和嬷嬷紧随其後。
今日天际依旧阴沉沉的,不多时将要下大雨。
主仆三人从紫云客店里出来,驴车早早停在门外等候,客店夥计坐在车门前,替她们驱车。
那夥计问道:“贵客往哪里去?”
南枝道:“先绕至城南的云家药铺。”又低声同嬷嬷道:“一会儿嬷嬷下车,佯装去给我买药。”
嬷嬷点头。
珠玉问她:“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