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衡不愿在这里纠缠下去,为自家妹妹向南枝妥协道:“我若给你行礼,你就给我妹妹先行礼?”
南枝道:“那你且先行礼,道一声妹妹在上再说。”
周洛衡躬身作揖,扎扎实实行了一个大礼,道:“妹妹在上,哥哥这厢有礼了。”
不想站在两人中间的南枝早退身一步走远了,周洛衡擡头时,周梨花怔怔站在他对面受礼。
发现不对的周梨花慌忙还礼,道:“阿兄万福,阿兄万寿,阿兄你别折我的寿啊!”行罢礼,又暗暗骂:“臭吴南枝,死吴南枝,就知道欺负人!”
“这个吴南枝……”周洛衡摇摇头:“半点没变。”
南枝回到房里来,郑翠令人送的食盒已在外间桌上放着,珠玉和嬷嬷在廊下熬药。
见她回来,珠玉将药罐打开,道:“都是按着方子熬的,十二娘看着可有错漏?”
南枝凑过去细瞧,黄芪丶党参丶白术丶茯苓丶甘草丶炒制桃仁丶山楂丶乌梅,乳香丶醋制莪术等,都是些温补气血的药,没有什麽问题。
看过了药,南枝进屋将食盒打开,叫珠玉和嬷嬷进来,道:“你们可用过朝饭?若没用过,这里有些点心甜粥,刚送来的,趁热吃些。”
珠玉将炉中的柴抽出一些,转至小火慢熬,随嬷嬷一起进屋。
看到南枝端出的金乳酥杏酪粥,珠玉咽下口水,说道:“十二娘可曾吃了?”
南枝坐下,笑道:“我自然是吃过了,这是给你们拿的。”
珠玉摇头,道:“我和嬷嬷才去厨房领今日的朝饭,就只剩下半个冷掉的炊饼,嬷嬷全给我吃了,正噎着难受,我缓缓再吃。”将那一盏粥挪给嬷嬷,“嬷嬷,你先吃吧。”
嬷嬷点头,到门外往四处看看,见着没人才坐下吃软糕点心,那盏粥还是留给了珠玉。
在周府待了几日,南枝鲜少有机会出去走动。
一是伤病尚未痊愈,二是周府上下哪里都是眼睛,将她看得极严,前脚才要踏出锦绣小院,後脚就有仆妇过来传话,说郑翠有事来请她过去,她若是过去了,也只是针织女红这样的小事。
这日听闻府中木芙蓉和茶花开得正盛,南枝打发嬷嬷去往山子角门边上,摘几朵花来簪戴。
她坐在书案前研磨作画,勾几笔山峰形状,便觉身上热津津的,她支起窗户透风。
在廊下熬药的珠玉见她又在书案前作画,不禁替她犯愁,隔着窗户说道:“十二娘,你又不是要成诗画大家,整日磨墨提笔做什麽?你好歹想想法子,多与周大郎君碰面谈心,捡些过往旧事同他说说,只要周大郎君对你有意,日後你在周府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屋里的南枝伸个懒腰,顺势搭伏在窗台上,纤细的手腕从里伸出来,食指轻敲窗沿,说道:“这事急不得。”
珠玉仰头看她:“还不急啊?我这些日子听那些下人嚼舌,说周大郎君另有中意的人,十二娘,不是奴婢多嘴,你手上有婚书不假,可後边的日子你还是得和周大郎君过不是?若是过得差了,婚书成了休书……呸呸呸,不说这晦气话。”
“你说得有一番道理。”南枝又坐直身子,道:“要不我直接拎一壶酒去周洛衡房中灌醉他,你给我备些单薄的衣衫,再寻些药放酒里,我与他把酒言欢,倾诉衷肠,待他情难自已时,此事就成了。”
珠玉恼了:“十二娘,我认真同你说,你却和我开玩笑。”
南枝道:“我没开玩笑,这法子怪好的,你且给我备好衣裳,今晚我就去他屋里”
珠玉无奈:“十二娘,你正经些。”
南枝笑笑,再坐回书案前继续作画,珠玉在外头依旧絮叨着。
半晌,外头传来一阵吵嚷声。
原来是郑翠下拜帖,郑重其事地宴请了几位贵夫人今日前来赏花,设宴在东南的芷汀花苑。
府里精心打理的茶花丶木芙蓉丶菊花都开得正盛。
花苑歇亭内,礼部侍郎家的卢夫人丶大理寺卿的张夫人丶鸿胪寺大夫家的蒋夫人,都指挥使的杨夫人都坐下,後头跟着各自的女儿。
衆人闲谈间问起那位从临州来的吴小娘子,着意请她出来见见。
郑翠同那些夫人道:“我也盼着她能出来走动走动,见见世面,可接连请个几个大夫来,都说她胎里弱,遭遇家中变故後更是郁结不足,长途跋涉到了长安,又水土不服,见不得风,最近天儿愈发冷了,府里给她用了许多人参燕窝养着,也不知能否养得好。”
她如此说了,那些夫人也不好勉强,以免风吹坏了这位小娘子,还替郑翠忧心,摊上这麽一个多病的儿媳妇,日後只怕是子嗣艰难。
郑翠苦笑说:“别提这等丧气话,我日夜求神拜佛,只盼着她能好起来,也全了作为长辈的一份爱怜之心。”
一旁的周梨花听罢,心里犯嘀咕,这吴南枝小时候都野成什麽样子了,哪里像是胎里弱?莫不是装病好让爹娘和哥哥可怜她?
周梨花望着母亲的脸,眼睛却左右乱瞟,趁几位夫人起身往别处去,她悄悄领几位夫人的女儿往锦绣小院这边来。